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上,林平之与曲非烟缩在船舱内,方泽独立船头与船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本来船家看到天色已晚死活不肯接这一单活的,八百里洞庭,不是长年在湖面上讨生活的,谁敢晚上行船?奈何林公子出手阔绰,船家将心一横,便接了下来。人为财死,这一单活挣的钱可抵得上几天的了。
春日的日头本来就短,日头落在湖里将大半个洞庭湖都染成了红色。船家将两盏气死风灯点着,接着摇撸。
“洞庭湖上晚风生,风触湖舟一叶横。阑棹稳,草衣轻,只钓鲈鱼不钓名。”方泽触景生情,忍不住低吟前人成句。
“你师傅神神叨叨的,在念些什么?”曲非烟伤心曲洋之死,一路上都兴致不高,唯独对方泽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关心。
“师傅吟的是元代吴镇写的渔夫词,这首词的意思是说,自己不做那种沽名钓誉的人,要做,就做一些真实自然的事情,充实自己的心灵。”林平之一路上对曲非烟颇为关照,听她问起便耐心解释。
“哦。”曲非烟对于读书意兴阑珊,听完便算。
方泽一直在反省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他为华山派找到了九阴真经,将华山派整体武功生生拉高了一个档次;消弭了剑气之争,将风清扬、封不平等剑宗高手全部收入了华山派的囊中;更是苦心孤诣,让解帮主传了自己首席大弟子降龙十八掌。可是他太好名了,华山追魂剑方泽,威名响彻江湖,让整个华山派成为了众矢之的。他也太嫉恶如仇了,千里迢迢赶到长沙,只为救素不相识的林震南一家的性命。最后又为了曲非烟成为了华山弃徒,千夫所指。现在想想他本来可以做得更好的,凭他的武功暗中干掉余沧海和嵩山派的人,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偏偏为了江湖名声弄到这般田地。莫大先生的劝诫就是要他做事多讲谋略,因为一身干系华山兴衰,换言之就是要迂回不要头铁。
方泽心中暗道:“我就是太蠢、太倔、太好名了!我的缺点我都知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我改得了吗?”
“方公子,夜已经深了,小老儿准备抛锚歇息一阵,天亮再走。方公子不如进船舱休息一晚?”船家姓张,看到方泽一行三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出手阔绰气度不凡,一路上都甚为恭敬。
方泽摆摆手坐在船头运功调息,船家见状也不多劝,抛锚倚着船舱歇息。
微风轻拂湖面,翻起层层细浪,轻轻拍打着船板,发出悦耳的声音,天上繁星点点,一弯新月悬挂在空中,让人觉得如在画中。此情此景当真助眠,不多时便传来三人均匀的呼吸声。一阵异香飘过,困倦袭来,方泽暗自警醒,悄悄屏住呼吸,然后佯装昏倒。
微眯着眼,偷偷瞧去,刚刚还发出鼾声的船家已经站了起来,只见他取下气死风灯,用一块黑布罩着,马上又将黑布移开,如是三次。远处也有一灯如豆,也是如此明灭三次,加速向这边驶来。姓张的船家重新挂上风灯,嘴角噙着冷笑,坐在船头等候。
方泽心中暗道:“我要是此时擒下船家,又恐那一艘船,见事不对,逃之夭夭了。不如就让他得意片刻,到时候一网成擒!”
“张覆海,你已经得手了么?”方泽小心望去,只见小舟还隔着大船几十丈,三个持刀的汉子,均着黑衣,立在小舟之上。说话的是为首的一人。
张覆海嘿嘿冷笑两声,不屑地说道:“即便是大罗神仙,中了我的三日醉,那也是要昏睡个三天三夜的。”说完还怕小舟之上的人不信,一脚踢在了方泽的肚子之上。
方泽无名火起,闯荡江湖七八年何时受过这般屈辱,但他想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不得不强行压下怒火。哪里知道张覆海怕对面的人不信,又踢了两脚。方泽为了不露馅,没有运功抵御,强行抗下了这两脚。
“水龙王,不用再踢了,我们信你!”说话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原来她一直藏在三人之后。她身材修长,声音清脆。同样一袭黑衣,在暗中颇不显眼。
张覆海外号叫做水龙王,外表憨厚,其实凶残狡诈异常。“什么时候君山岛三位岛主认了个娘们做主子!”他对女人想来看不起。
一听得张覆海此言,三人脸色大变,纷纷出言呵斥道:“张覆海休得胡言乱语!”说完之后又齐齐拱手向那黑衣少女赔罪道:“少主赎罪!该死的水猴子口无遮拦,我们擒下他向您赔罪!”
少女摆摆手道:“水龙王,你定金也已经收了,把人交给我们,你就走吧!”
张覆海听得三个岛主之言本来已经凝神戒备,他沉声说道:“定金是给了,只是你们当时只要一个人,现在我买一送二,得加钱!”
“臭泥鳅你别得寸进尺!”
“水龙王有些钱收着可烫手!”
………
三位岛主纷纷鼓噪。
黑衣少女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只那么轻轻一掷,银票如离弦之箭,越过几十丈的距离,钉在了船舱之上。
“这是一千两,再多也没有了!”
张覆海脸色阴晴不定,他对上君山三位岛主都毫无胜算,只是在这水中自保还是无虞。这少女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君山三位岛主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竟然对她俯首帖耳!而且这内力当真匪夷所思。他心怀顾忌,再不敢在言语上不敬。将银票收在怀里,正待要在方泽他们三人身上搜检一番。
黑衣少女出言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