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瞄一眼地上的尸身，再抬眼瞄一眼沈君珏，撇撇嘴，不大确定，“这……下官当时并未在现场，或许是，或许不是，不敢确定。”
玉柔公主和二殿下关系好，他知道，万一一不小心说错话惹得玉柔公主不高兴，他不就吃不了兜着走嘛。
这等亲眼看见的事，还是不要乱说比较好。
顾亦珏一直默不作声跟在沈君珏身后，他飞速瞥一眼尸身，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走到旁边蹲下来仔细验看两眼，蹙眉。
沈君珏注意到顾亦珏的动作，跟在他旁边，但没朝着杜慎言的方向，而是看着顾亦珏。
“有什么发现吗？”
她注意到，顾亦珏的表情很微妙。
顾亦珏看了沈君珏一眼，抬手指向杜慎言腹部和胸部的伤口，“他尸身上的伤口虽然多，但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并不足以致命，最多让他流血不止。”
他手臂一动，指向脖子上的刀痕。
“致命伤是这里，这一刀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
沈君珏有些不解，“刺客将杜慎言杀死之后，为何还要捅这么多刀，不是多此一举吗？”
莫不是皇兄恨极了杜慎言，捅他是为了泄愤？
顾亦珏摇摇头，“这一刀，是杜慎言自己撞到刀上面的。”
一旁的裴明听了，也不由得惊讶一番，杜大人居然是自杀，这可真是奇怪。
沈君珏也有些不明白，她想了一会儿，恍然，“你的意思是，杜慎言受不了折磨，所以自行了断？”
从杜慎言脸上的刀伤和狰狞的面孔来看，他死前绝对很痛苦。
顾亦珏颔首，继续向两人解释，“我猜测，应该是刺客挥刀砍断杜慎言的双腿、令他无法逃跑，然后冲着他猛捅数刀，并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为了折磨他，亦或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一分，“亦或是，为了复仇。”
“复仇？”沈君珏眉头皱起，心情跟着一沉，看来凶手真是二皇兄。
顾亦珏微微颔首，“刺客先让杜慎言失去移动能力，然后连捅数刀，致其失血过多，然后又用刀在脸上无目地刻画，杜慎言在痛苦不堪、求生无望的情形下，一头撞上刀刃，了结生命、减少折磨。”
他拾起掉落在旁边的一把刀，刀刃和刀把上血迹斑斑。
“应该就是这一把。”他捏着刀，瞄一眼地上的尸身，“若他不撞向刀刃自行了断，恐怕就会……”
就会和子予一样，失血过多而死。
后半句话没说全，沈君珏也明白顾亦珏想说什么。
沈君珏叹一口气，心里难受得很。
他低调温柔的皇兄被逼成这样。
“你们在哪里发现二皇兄的？”沈君珏问裴明。
裴明抬手一指，“回殿下，就在那边的石凳处，离这不远。”
沈君珏顺着裴明的手指看过去，可以看到一张石桌旁围着几张石凳。
“走，过去看看。”
顺着小路才走几步路，沈君珏注意到地上这具尸身有些眼熟。
“这是管家吧。”她见过，前不久才打过交道。
裴明看了一眼，颔首，“正是。”
沈君珏唏嘘一声，绕过去，直直往石凳走去，这里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不沾染一丝血迹。
裴明指着其中一张石凳，说道，“当时二殿下独自一人坐在此处，身上满是血迹，身边空无一人。”
沈君珏伸出手摸了摸石桌，触手冰凉。
她抿了抿唇，神色复杂，望着远处的飞檐连绵轻叹一声，“除了日渐温暖，花开莺飞，哪里还像个春天。”
顾亦珏紧跟在沈君珏身后，将她的叹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还是止住了。
沈君珏收回视线，转过身问裴明，“现在由京兆尹府善后？”
裴明拱了拱手，“正是。”
公主殿下没冲他发火，他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奢求玉柔公主夸赞他。
沈君珏点了点头，“辛苦了，你们忙活吧，方才你说二皇兄被带进宫见皇后去了，我也去看看。”
裴明突然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方才殿下对他说什么？辛苦了？她是这么说的吧。
今天果然邪门，先是二殿下率刺客血洗杜府，后是玉柔殿下对他说“辛苦了”。
真是奇怪。
不被玉柔公主说两句，他忽然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不舒坦。
回过神，沈君珏已经原路返回，裴明赶紧跟上，“殿下慢些走，下官送你出去。”
回到前厅的时候，京兆尹府的人已经开始清理现场收拾尸体了，有领头的上来汇报，说刺客手脚干净，没留下半点线索。
沈君珏在裴明的恭送之下上了马，自出了杜府大门后，一言不发。
顾亦珏握住她的手，将她略微发凉的小手包裹在温暖中，“你是不是想到了，毕竟，一模一样……”
沈君珏看了顾亦珏一眼，松开他，大马朝前走去。
不论是犯案手法还是手段，都跟子予的案子一模一样。
子予不是死于致命伤，而是因失血过多而死。
若是杜慎言不自行了断，他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刺客行刺之后，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只是派南卫暗查后才得到九成九的线索。
吴克用说，唯一的不确定是因为并非亲眼所见。
这里也是一样，杀手血洗杜府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二皇兄虽留在现场，但没人能指认是他亲手杀了杜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