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渐渐近了,刘赫彷佛已然看见了城门口那两只石狮。归心似箭,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一路上,刘赫怀里,始终揣着一个匣子。那匣子之中,便是这一路来为盛馥挑选之物。想到盛馥打开匣子,面露喜色,刘赫不自觉也展露了一抹笑颜。
盛为在一旁看见,“嗤”了一声,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赫公爷,先别那么高兴。那盛馥多变,许是如今已是变了,不喜这些了,你还是讨个没趣。”
见刘赫并不理睬,盛为又加上一句:“也是。要是我姐姐不爱,你自可用这些赏了你那五房侍妾,也是很美。”
刘赫佯怒,伸出脚去便要踹盛为。正闹着,只听得车夫说入城了。
车队停了,垂伯车队便有人来,说是已到云城,他们回那别庄去了,自此与二郎及寒公子别过。二人拱手道谢,目送垂伯车队行远后,车驾再次动了起来。
盛为在城门口时四处仰脖张望,见深潭水似的双眼一直盯着他不放,便道:”你莫要这样,二郎只是在看,那盛馥是否派人来迎她家二郎。”
“二郎未曾说过何时入城,你姐姐又怎会派人相迎?”刘赫把鄙夷之色还与盛为:“只怕二郎,看的是别人是否来相迎于你。”
盛为转过身,腾然恹恹地起了愁绪。长叹一声:“赫公爷,你可要记得欠我的人情。他日盛馥发狂要杀我之时,你可要护得我性命。”
刘赫嗤笑道:“好,我自然要护得你性命。”
刘赫吩咐阿卫和盛为小厮,套了马,先行几步去府里通传他们即刻便到。之后就先送盛为回盛家园子,原还想着万一盛馥在门口迎着,要说些什么,又是不是立即要把这匣子给她,还是之后再挑个好时辰,正在各种揣摩之时,盛家园子到了。
只见朱门紧闭,遑论盛馥,就连小厮也不见一个。盛为哼了一声,便道盛馥定记着临行前那番争吵,故意给二郎吃那闭门羹。
刘赫心底终是有一丝失望,转念一想也好,风尘仆仆,本不该唐突佳人。还是待回府安置歇息之后,再相见为上。
留下边拍门边委屈地要哭的盛为,刘赫在两月之后,再次踏进了云城的府邸。
一进门,便见前庭之中,乌泱泱跪了一片。刘赫一笑,原是北地的人都到了,甚好。家学馆之事,又是进了一层。
“赫公刘赫接诏!”
刘赫一怔,便跪了下去:“臣刘赫接诏。”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於戏,弟小子赫,受兹青社!作肱骨之良,为国藩辅之重,世为耀藩辅。於戏念哉!恭朕之诏,惟命不于常。人之好德,克明显光。义之不图,俾君子怠。悉尔心,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厥有炋臧,乃凶于而国,害于尔躬。於戏,保国艾民,可不敬与!王其戒之。”
“耀王爷,恭喜了。”宣诏公公一脸媚笑。他随着刘赫府中一路南下,日日锦衣玉食,比主子更像主子。由此觉得这次公干,实在是一桩美差。如今见着刘赫,是真心欢喜。
“臣接诏。臣谢陛下。”行了大礼,接过诏令,刘赫欣喜若狂,来云城未及半载,倒是有了在故土二十余年都不曾有的光彩。
刘赫赏谢了公公,面带笑容,朝着自己府里还跪着的众人站定,等着他们按例道贺。
“在下(奴才)恭贺耀王!”
嗯?为何都是有气无力。定是知道此消息已久,失了新奇。刘赫笑笑,道:“都罢了,起来吧,阖府有赏!”
然,除了阿卫跟一起回来的那些人听见有赏兴高采烈,其他人还是无精打采,全然没有平日那嬉笑模样。刘赫不知所谓,摇了摇头,抬步要走。”
“殿下!”李先生驱步上前,拦在了刘赫面前:“殿下请移步书房,在下。。。。有事,要禀!”
说罢抬头,把刘赫唬了一跳。
两月未见,李先生怎么倒像老了二十余岁,发鬓居然已是泛白。再看他双眼赤红,脸颊凹陷,刘赫心中一窒:“难道是家学馆出了什么事?”
前庭人杂,显然不是说话之处,刘赫深吸一口气,快速往书房走去。
“殿下!在下死罪啊!”李先生一进书房,关了门,便“扑通”跪下,伏地号啕。
刘赫顿时心绪纷乱,这到底是何故,致于李先生要领“死罪”。
摸着狠狠沉了一下的心,刘赫依旧如往常一般,和颜悦色:“李先生,先起来,无论何事,你且慢慢说来。”
李先生却是抵死不肯起身。边号啕着,边把四娘之事一一道来。末了,又是连连顿首,直呼:“在下万死!万死不赎之罪啊!”
刘赫只觉额上青筋乱跳,心跳得似要从咽喉夺路而出,耳边嗡鸣声不觉,一个踉跄,跌座而下。
李先生磕得头都破了皮,仍是不见王爷动静,道自己定是大罪难逃,抬头正想表明有自戕谢罪之心,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但见刘赫坐于椅中,垂首闭目,全身生硬。一手支头,另一手虽藏于那广袖之下,仍是掩不住地颤抖。
李先生在府中多年,平日里任是怎样的风浪,刘赫都是那坦然自若、气定神闲的样子。可王爷如今这样子,却不像是害怕,而是。。。。。伤心?绝望?
李先生顿时满怀护主之心,再是重重一拜,道:“殿下切莫如此绝望。此事事发时,殿下并不在云城。只要殿下允在下一力承担,再是舍了四娘,此事便不扰殿下担一点干系!”
刘赫如坠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