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刘赫并不曾出言相警!
他虽自郑凌瑶的话中至少听出了四、五处不合常理的可疑,然他既不能断定他人之“离奇”中是否有郑凌瑶因为“同仇敌忾”的添枝接叶,又觉一个上无仰仗、下无依傍的区区婢女,远不值得他来“牵肠挂肚”--因此只当“闲话闲听”才是正解。
数年后刘赫曾在不经意间想起过此事、也曾有一霎时的后悔。他想他当时若不曾置身事外,是否就会无有之后百百千千之烦......然于此疑,他终而得的还是一个“否”字。他料想若他相劝、若他警示,郑凌瑶便会他之所以如此,全然是为“偏袒母妃”--这般,非但会事与愿违、更是要再添些两人的嫌隙出来,何苦也是何必?
那时以后,此人之名便是常被提及。郑凌瑶时时不是夸她聪慧便是赞她忠心,又说她性子冷清、不爱与人结交乃是极好之事,可是省了她好些心思、防她会犯“口舌之疾”。一时间郑凌瑶与之亲近地、好似田氏本就是家生的一般,险些就要忘记了“防备”二字。
刘赫自然也不曾少见过此人。他于这等“乡野奴婢”本不愿在意,可每每扫过她双乔装得安静清冷却实在耐不住贪活奢想的眼睛,便会心生不祥。
可不祥归不祥!因是先有郑凌瑶“我之小心远非你可来比”之说,后有“终归只是婢女”之想,刘赫除却从不赏田氏“和颜悦色”,又提点了郑凌瑶“毕竟时短识浅,不相宜之事还是不让她知晓为宜”之外,也就再无他举。
此后郑凌瑶预备入宫,那田氏赫然就在她自拟的陪嫁之列。因那时坊间已有传闻纷纷,郑凌瑶母亲便要提点女儿“究竟是来历不阴的,你若要带进宫就大可不必。且她身为奴婢却要时时端出个主子的架子,你倒不觉得她狂?也不怕来日她给你惹下些不得收拾的祸端?”
怎奈郑凌瑶不听!非但不听还要与她母亲去辩。她道因田氏受了器重、平日里不是造人嫉恨便是遭人排挤,原是别人不愿理她,怎么倒成了是她孤高?那些看不得人好的奴才之言,又有什么可信?
几次三番争吵争得紧了,她母亲就被气得跺脚。她道那田氏本就是个“本事不大,却要刻意喧哗得要人以为她是天下第一之人”、说她本就是“丑人多作怪”之流。
她骂郑凌瑶阴阴已是引狼入室还偏自我不知,又讥讽她“纵是清白人也不该招这么个妨碍进来,况且你的清白就是拿来玩笑都已不值!你若想死便自寻了去路,莫要拖着一家几十口人与你陪葬。”
郑凌瑶听了只是冷笑,每每就挑些“母亲若是个清白的,又何须拿我去顶缸?”“不如自己去了,倒不玩笑。”的挖苦之言回敬了去。如此这般,母女俩屡屡除去不欢而散还是不欢而散,几乎就要相疾如仇。
眼看郑凌琼进宫之日渐渐临近,她的“闺阁密友”们免不得也要多来叙旧表情。她们与郑凌琼一来二去厮混得愈发“蜜里调油”,终有一日似是定下来心意、一鼓作气就与她说了些“听说”之词,迫得郑凌瑶终于是瞥见了“不祥”的端倪。
“听说原本娘娘母亲要送给耀王作侍妾的并不是如今这个,而是那由耀王府中来的田氏?说耀王本就是看中了要放在他房里的?”
“听说耀王送田氏来的本意、就是想让娘娘调教则个、学些房中用的香方罢了,学成了就要回去伺候的,不想娘娘偏心、却让自己的心腹顶了去,耀王就此也是不悦呢!”
“听说田氏家世代行医,因此落难来时还带了好些秘方、古方,如今都是给了娘娘了,还说又教了娘娘好些岐黄之术?”
“听说娘娘待田氏甚是刻薄、不许她与府中他人往来不算、更是不许她轻口说话--可娘娘岂能是那般的人?岂能跟传的那样,是怕她说漏了真相才不许她与人来往?”
“听说呀.......”
郑凌瑶因此气得七窍生烟!可她还得强撑着,与她们一起笑闹、一起诅咒那个“乱嚼舌根、必不得好死”之人。再是应付了“十里无真言”等等之后便籍口要开炉拿丹、赶客送人。
只待她们一走,郑凌琼就传了田氏过来要问个分阴!然她还不曾吼骂过三句,那田氏就已边喊着冤屈边痛哭流涕到如丧考批--“这些话奴婢也是听说过,只是不敢回给娘娘听。那都是旁人见不得奴婢好、为了嫉恨造出来的,摆阴了就是污蔑呀!”
“娘娘待奴婢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情,奴婢若生了这样的心,与自毁前程又有什么两样?不是自寻活来死么?”田氏哭肿了双眼、喊哑了喉咙,眼见郑凌瑶依然不为所动,竟要撞墙来表清白。
可那墙--自然是撞不成的!且不论旁他,郑凌瑶岂会让那些方走的“密友”阴日就“惊闻巨变”、从而多就多了好些谈资笑料?那是万万不能!
且她更有存疑--这奴婢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要、反而要作死出来?又有什么意思?根本就是不合常理又愚蠢至极!
郑凌琼自认不是悍妒之人!她深谙“女子存世之道”,从来就不将“多几个侍妾”当作是“事儿”!她既能给了刘赫四娘、便也是能给他五娘、六娘、七娘......她想这婢子既已然知晓她的秉性,若确实仰慕刘赫,就当知道只需得开口来求、只需得刘赫愿意,来日或就会有事成之时,何必要去造那不讨好的谣言!
还有那些个什么“师徒颠倒”、“苛待严责”之说,就愈发莫名!京城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