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儿,饺儿!”男孩已经把那一堆破烂堆在了一起,把小女娃抱进去,然后轻轻的唤着。
武其阳不确定是角儿还是饺儿,反正发音是这样的。
男孩儿喊了很长时间。
“哥,哥,我又在装睡哩——”女娃睁开眼睛,笑了笑。
武其阳吓了一大跳。
在他的知识里,这个女娃其实已经是死人了!
死人说话,在武其阳眼里,仍然是一件吓人的事情。
“你这坏孩子,又把我骗了!”男孩儿把头轻轻的抵在女娃头上,把饼子从怀里拿出来,掰开一点儿,塞进了女娃的嘴里。
女娃的嘴干裂的已经不成样子,上面却涂了一层血色。
她的嘴被撑开时,往外吐了一口黑色的血,喷在那个往她嘴里送食物的手上。
接着,她控制不住地,继续往外喷血,夹杂着内脏的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的气息。
喷完后,她吸了口气,又继续喷了一会儿,于是终于垂下了头,眼睛也闭上了。
这世界不再有痛苦。
一片什么东西落到了武其阳脸上,他拿手摸了一下,似乎是开始下雪了。
晋西的旱灾终于结束了吗?
可他再仔细看时,似乎又没有其他的雪花飘落下来。
“饺儿,饺儿!”男孩儿轻轻地喊着,“别玩儿了,你又赢了,有吃的了,饺儿,饺儿——”
因为没有反应,于是男孩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已经死了!”武其阳走过来,轻轻地说。
男孩儿转过头来看了武其阳了眼。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
仇恨?愤怒?厌恶?或者其他?
武其阳是个麻木的人,有时分不清楚这里面的区别,但他肯定这个男孩的眼神并不是感谢他。
“饺儿,饺儿——”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越来越小。
武其阳以为这声音是为了掩盖悲伤,最终这男孩会大哭一场。
可是男孩喊了大约有十五分钟后,拿手在女娃的脖子上试了试,又试了试女娃的呼吸,于是慢慢地站了起来。
并没有出现大哭。
这让武其阳心里很难受,他觉得自己的心理预期总是失败的。
男孩突然对着武其阳跪下磕了几个头。
“呃——”武其阳不知道说些什么。
节哀顺便?男儿膝下有黄金?众卿平身?一拜天地?
好像全不对这时机。
他有些慌乱,似乎一开始就不该爱惜自己的一块大洋,以至于此时彰显了自己生活阅历的不足。
“要不,把你妹妹埋了吧?”他终于想到了这时候应该说什么,想去帮这个男孩儿把女娃的尸体抱起来。
“多谢大爷!”男孩儿拒绝了武其阳帮其抱着女娃的动作。
他们俩个在夜色下,走了大约有一个小时的路,沟沟坎坎的,很不好走。
男孩儿把女娃儿放在一个小窑洞里,这里面以前似乎住过人。
“我们之前就在这里住!”男孩解释说。
“好!”武其阳说。
他没有什么工具,所以无法挖坑,放进土窑里也许是个好事情。
“谢谢大爷!”男孩儿又说这一句话,好像不会说其他的了。
“呃——”武其是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子,还有厚厚的泥,他被一个小男孩叫做大爷,而且一直这么叫,真有些不习惯。
武其阳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有些尬尴:“那——你下一步怎么办?”
男孩儿低着头,不语。
“我是说,你有什么打算?”武其阳问男孩儿。
“我妹是被汽车给轧死的!”男孩突然说。
“这——太可恨了!”武其阳说。
“前了个,她要到了一个包子,太高兴了,就跑过马路来,没听到后面的鸣笛声,汽车从她肚子上面压过去了!她爬起来,爬起来——”男孩哽咽起来。
“这个年月,这事情并不少见!”武其阳安慰说。
的确,这种事情,耳熟能详。
“她说娘告诉她包子要先给哥哥吃——”男孩哭的说不出话来。
武其阳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等男孩哭声缓了下来,他才问:“那汽车是谁家的呢?”
他心中有些不愤,为什么总有些人把人命看的如此之贱,心中有了些想法。
男孩摇了摇头。
也是,小孩子知道什么呢?
“这个世道,真是没有道理讲!”武其阳心中不忿,他本来想说“老子早晚革了他们的命”,可是,他已经不再是革命军了,他从那里逃离,没脸提这句话了。
武其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的住处,他有些失魂落魄,甚至癸亥一跟他讲话,他也没有意识到对方说的什么,他只记得他回来时,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屋顶上也是白茫茫一片。
他欣慰地睡了,晋西的旱灾终于结束了。
武其阳醒来之后往屋外看,外面屋顶上干秃秃的,并没有雪;地面上也干秃秃的,并没有雪。
于是他确定晋西仍然没有下雪,旱灾还在持续,悲剧也在继续,昨天晚上是错觉而已。
今日,镖队的车辆又增多至八十余辆。
晋西省与河西省之间,要通过一片连绵的山脉——五行山。
在山区里行了一天,这里,前无村落,后无店脚。
全是在山区里走。
第二日,他们进入了一片林子。
奇怪的是,都到了冬天,这里的阔叶树竟然没有落叶,里面温暖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