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神色一黯,“真是的,这大过年的……世涛那个差事就是这点不好,平日得到多少好处,就要付出经历多少凶险。阿浔那边你可得把谎说圆,别让她看出破绽。双身子的人,受不得这种事。”
“我明白。”柳阁老和柳之南受伤时,阿浔有多担心,他记得清清楚楚。叶世涛转危为安之前,他怎么能让她知道。
就这样,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叶世涛负伤的事瞒过了叶浔。
大年初一,皇后还在坐月子,身体有些虚弱,实在没精力接受命妇们的恭贺。皇上也是提早就下旨,免了命妇进宫请安,等二皇子满月时再去请安也不迟。
裴奕出门拜年,都是匆匆地点个卯就走,腾出时间去看叶世涛。
他倾尽了毕生所学,可叶世涛还在昏迷之中。已经昏迷三天了,再这样下去……后果是他都惧怕的。
昨日他开方子用了猛药。猛药会伤元气,但是见效快,叶世涛现在这情形已不能再拖延,首要之事是让他醒来进食。
进到正房,就见丫鬟们神色间透着几分喜气。
红蔻上前行礼后道:“托侯爷的福,大爷方才醒来片刻,喝了小半碗粥。”
裴奕神色一缓,总算松了口气。
进到室内,他给叶世涛把脉,神色愈发舒缓,转头对江宜室道:“已无性命之忧,别怕。皇上已命人知会我,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太医署取。皇上得了空就会过来探病。”
“劳烦侯爷了。”江宜室曲膝行礼,“幸亏有你,不然……”她得知叶世涛无性命之忧,情绪也忽然濒临崩溃,强行克制着,才没在裴奕面前落泪。
“我再调整两味药材。”裴奕转身去了外间写方子。
江宜室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握住了叶世涛的手,眼泪再也不能控制,大颗大颗地滚落。
二十六一早,他临时去了涿郡,说好了三两日就回来。是按时回来了,却受了重伤。事情原委,她不得而知。也没必要知道,已经是这样了,只盼着他快些好转。
早间他醒来时,她没能在他眼前,那时忙着去应付前来上门拜年的人了。服侍在他身边的丫鬟跟她说,他醒来之后就问她在何处,又叮嘱别让阿浔知道。丫鬟记下来,转去通禀,她回到房里,他已又昏睡过去。
谁都不知道她有多害怕。
活了这些年,她唯一认准的人,就是他;唯一确定的事,便是与他相守。
如果他不在了,她的生涯再无亮色,再无欢喜。
江宜室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从最初的无声落泪,到后来无从控制的低声抽泣起来。
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怎么能哭那么久。
红蔻等几名丫鬟先是低声规劝,劝不动,后来都跟着默默垂泪。直到天色昏黑,红蔻掌灯,强劝着江宜室吃点东西。
江宜室再难过也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强迫自己喝了一碗粥,吃了几筷子菜,随即便让丫鬟收拾下去,又坐到叶世涛近前守着他。
室内气氛凄凉,室内却是鞭炮声不断。
家家户户都在欢庆佳节。
似乎是因鞭炮声的喧嚣,叶世涛蹙了蹙眉。
“世涛?”江宜室抓紧了他的手。
叶世涛又蹙了蹙眉,身形微动,缓缓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了哭得眼睛似兔子的妻子。
江宜室喜极而泣,“你醒了?终于醒了。”
叶世涛吃力地吐出一个字:“水。”
江宜室忙将温水送到他唇边。
喝了小半杯水,叶世涛眼中有了点儿光彩,语速低缓地揶揄她:“我还没死呢,怎么哭成了这样?”
“……”她没出息又不是一日两日了。
“真难看。”
“……”
“赏我口饭吃。”
江宜室这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真是哭傻了,忙唤丫鬟端来一碗粥,给叶世涛在背后垫了两个大迎枕,又叮嘱:“你别用力,当心伤口绽开。”
“嗯。”叶世涛很配合,她一勺一勺喂他喝粥时也没反对。
喝完一碗粥,叶世涛握住江宜室的手,细细地看着她,这才宽慰道:“一般来说,醒来就是没事了。别担心了。”
“嗯,侯爷也这么说。”江宜室知道他担心什么,道,“阿浔还不知道,比放心。”
“那就好。”叶世涛侧目望向窗外,良久沉默。
江宜室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伤口疼还是乏了?”
“没有。在想一些事。”叶世涛愈发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逸出怅惘的笑容,“我做了很多梦,哪个梦里都只有你和阿浔。时时刻刻记挂着我的,也只有你们两个。我在梦里自问,若是就此死去,于谁是不可承受的?——只有你们两个。祖父祖母不会因为我不在了就难以度日,外祖父外祖母亦是如此,还有别的人需要他们扶持。”
江宜室的眼泪又掉下来。这字字句句,说的不过一件事:他孤单。
“在梦里都记得阿浔是快当娘的人了,想着她可千万别因为我出事动了胎气,后来就又放心了,她有裴奕照顾,性情又坚韧,不会出事。”叶世涛望向妻子,“到头来,放不下的也只有你。你除了我,你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我要是死了,到地下都会愧对于你。”
“别说这种话了。”江宜室抹了一把眼泪,“不准说这种丧气话。你总这样,不管什么日子都没个顾忌,我看你这次就是因此而起,是老天爷要让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