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没亮,孟宗扬就起身回了宫里,走之前吩咐阿七等人,看着夫人的行径,时时报信给他。
结果是他到底低估了柳之南的脾气,这天上午,她真就去了徐府。只是到底没忘了与徐寄思的前嫌,从府里挑选了两个会拳脚功夫的丫鬟,带上一并前去了。
在柳之南的想象中,罗氏该是那种一看就特别小家子气的人,相见之后,便有些意外。
罗氏体态略显丰腴,看起来很是敦厚,待人和善有礼,偶尔眼底会闪过一丝羞惭。
是因和离再嫁而自卑吧?
柳之南不自觉地对罗氏生出了几分同情。盘桓到下午,她道辞离开的时候,罗氏亲自送她。
一面走,两人一面说着闲话。
“早知道夫人急着走,便该将晚间宴席上的菜肴提前到午间奉上了——晚间的宴席更精致些。”罗氏很不安地道,“夫人怕是并没尽兴吧?”
本就是赌气前来的,哪儿有什么尽兴与否的差别。柳之南笑道:“没有,是家里还有事。”真让她留到晚间再走,赶上徐寄思那个混账东西回来,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由此,她半是玩笑地道,“我在徐府也实在是不敢久留。”
不料,罗氏坦诚地低声道:“先前有些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二,所以夫人能来,我已是感激不尽。”她笑得很苦涩,“唉,我要是有一点儿法子,也不会嫁进徐家。”
“也别这么说。”柳之南漫应一句,给了罗氏一个安抚的笑。
罗氏却显得更是落寞,“我娘家也是为了赌一口气,才忙不迭的让我再嫁于人,徐家一上门提亲,父母便应了下来,生怕看着孙家先一步再办喜事。”说到这里,已带着哭腔,她深吸了吸气,语气才又平静下来,“嫁进来比想象得要稍微好一些,我家老爷如今比以往待人和气了不少。可这心里到底还是惴惴的,还是经常听说他要报复谁……”
柳之南听得心头一动。徐寄思想要报复裴奕,京城皆知。到了现在,那心思还没淡下去么?她侧头凝视着罗氏。
罗氏却已察觉出了自己失言,有些仓促地岔开话题:“说实话,夫人肯赏光前来,我是怎么也没想到的。只是担心这次之后,再不能在宴席上碰面了。”
柳之南目光微闪,笑道:“怎么会,想要碰面还不容易?过几日我在家里设宴,会命人送帖子过来,到时候还望你赏脸前去。”
罗氏很有些喜出望外,“自然会去,自然会去的。”
“那好,我们改日再好好儿说说话。”柳之南笑盈盈的道,“徐太太请留步。”
罗氏还是将她送到了垂花门外,这才返回内宅。
三日后,柳之南在家中设宴,请了不少人前去,这些人里便有罗氏。
叶浔接到请帖之后,和对待别家一样,并没前去。做客一来一回的,便会消磨掉大半晌的光景,现在庭旭又是一看到她或太夫人出门便会哭闹,能免的应酬就都免了。
江宜室的胎象已安稳下来,却也没闲情四处走动。
姑嫂两个因着孟宗扬官职的缘故,并没留意打听柳之南请了哪些人前去。不过是场面上的事,柳之南便是与杨家人来往都无所谓,又没人会盯着孟府的一举一动——孟宗扬整日在皇上眼皮底下晃,拉帮结党这种事,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
只是,柳之南与罗氏的这一来一往,却让孟宗扬怄火不已。这日借着离宫办差的机会,来到了裴府。
如今两家已是亲戚,他自然不会再被当成外人招待。
进到正房小花厅的路上,他见下人来来往往,似是在准备什么事,见到叶浔就道:“这是——”
叶浔解释道:“太夫人要去涿郡一趟——相识多年的一位友人家里要办喜事,她要亲自前去道贺。侯爷也没时间,我就带着庭旭陪太夫人走一趟,顺便出门散散心。也是今日临时决定的,来不及知会之南,你帮我跟她说一声。”
孟宗扬听得直撇嘴,“有大冬天出门散心的么?”又记挂着庭旭,“也不怕孩子不习惯?”
“没事。孩子从小摔打摔打也好。”
“可他还没满周岁。”
叶浔失笑,“那就更没事了。”她只要叮嘱奶娘注意饮食别上火就行了,抓紧赶路,一日就到涿郡了。
孟宗扬服气了,随后也因为她出门在即,没说柳之南的事。原本他是想请叶浔帮他向柳之南递话认个错的,总这样下去,都没个台阶下,他们不知还要僵持赌气到什么时候。
他看了看庭旭,逗了小家伙一会儿,便出门办差随后回宫了。
叶浔这边,打点好了箱笼,太夫人却仍在犹豫,劝她:“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还是带着庭旭留在家里为好,若是庭旭因为车马劳顿不舒坦可怎么好?”
“父母在,不远游。同样的,您自己只身出门,我们怎么能留在家里干等着?”叶浔笑道,“我小时候也经常跑来跑去的,庭旭总不会还不如我。再说他还小,到哪儿兴许都觉着是一个样。到了涿郡,您见到老姐妹,既能好好儿说说话,又能每日看到庭旭,不是很好吗?”思忖片刻,又道,“要是不让我随行,那就只能是侯爷请几日的假陪您过去了。”
哪有为了家事耽误公务的官员?太夫人只觉得左右都不是,很是犹豫。
叶浔劝了半晌,事情还是照她的意思做了决定。在她看来,涿郡离京城又不远,只当是出城散心了。要是再远一些,她也就该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