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第五日,大魏通州帅营。
夜,雨雪交加,北风呼啸中夹着冰刃的气息,今夜的温度已降至零度,屋檐上的积雪开始结成条条的冰棱,除了守夜的将士外,其余的士兵皆躲进营帐,早早地睡下。
帝王的帐营却灯火通明,秦邵臻一手支颐,一手提笔疾修,连着几日,白天会见朝臣,夜里批阅秦折,这些全是他的亲信上官冥林六百里加急从汴城派人送到通州。
案桌旁摆放的八盆烧着明火的火盆让一旁侍墨的太监热得满脸通红,额边还有不时的汗珠泌出,他自是不敢拭汗,但他实在觉得纳闷,如此热的帐营,帝王身上不仅穿着厚厚的绒袍,外面还披着一件狐裘,可还是因为寒冷,眉间仿若压着一层薄霜
“皇上,宗政大人带人求见!”进来通报的公公擦去一脸的雨水,身上也湿了大半,这种大风加雨雪的天,既便手上有油伞,也挡不住。
秦邵臻将朱笔搁在笔架上,搓了搓僵冷的手心,哑着声线道:“传!”
小太监马上领命跑开。
宗政博义带着东阁进帐时,宗政博义还好,一身的盔甲虽湿透,精神倒不错,但东阁就不行了,赤眸毫无光彩,整个人象是在水里浸过一样,全身瑟缩地发抖,被宗政博义搀扶着进来时,一路水渍拖着,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秦邵臻知道下雨,但没料到,东阁会这么狼狈。
太监倒醒目,见此状况,马上绞了一块热毛巾给东阁,又搬了个火盆放在东阁的身边。
东阁已经冻得噎不出话,只是颤着唇躬着身请安。
“刚在途中,地面太滑,翻车了,微臣怕皇上等得急,就先带东阁骑马过来。”宗政博义接过太监的热毛巾,拭去脸上的雪水,“皇上不用担心,东阁先生是冻的,他在马车里,没穿防水的蓑衣,车翻时,刚又掉进水哇。”
东阁京战战颤颤地回了声,“皇上,奴才无事!”
秦邵臻轻“嗯”了一声,拿眼角扫了一眼侍墨的小太监。
小太监忙放下石墨,走到一旁的火炉边,上面熨着一罐的姜汤,这几日,秦邵臻全是当茶喝着。
小太监倒了一碗,端到东阁身边侍候着他喝下,这时,另一个太监捧着一堆干净的衣物急急地走了进来。
秦邵臻待东阁清理得一身干爽后,喝退众人,方眸现凌厉,“知道朕千里迢迢让人把你带来的原因么?”
东阁脸色苍白更甚,低声问,“皇上,是不是贺五公子出了状况?”离开申氏一族的灵脉,在途中,东阁已受了一道天谴,将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在一瞬间遗忘。但他的记忆犹存,知道在如此重要的时分,秦邵臻急着要见他,必定是贺锦年出了问题。
“你的法阵让贺锦年不仅失去所有的记忆,还让她丧失了最起码的生活自理,她现在就如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秦邵臻言及此,胸口处急剧收缩,心痛难当,猛地挥手一摔,书案上堆放的奏报,奏折,地图散了一地,并波及案边的一蛊姜汤,被掀飞至三丈外,瓷片碎裂,褐色的姜汁四溅。
“这——”东阁神色剧变,低了首,苦苦冥思着那日在秘道里施阵的细节。
施术那日,田敏丽的失败归咎于游魂的突然不安,而这些和他的术法无关,上古遗族札记的祭祀和术法讲究的是咒语以前图阵与星相的分布对应,并不需要象古灵巫术般讲究灵幡、桃木等道剧。
而那个法阵是他筹备很久,阵中秘道分布呈出的图形,与天上七星座位相对应精算到半尺之内。
而咒语是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中记载的净化灵魂一术。
此术分为两阶段,第一阶段是浅层净化灵魂。
原是针对拥有两世记忆中的人,这些人在转世时,因某些意外的原因,拥用了两世的记忆,法阵可以消除一世的记忆。
第二阶段,是在第一阶段的基础上,深入彻底清除所有的记忆,净化灵魂。这个通常用于大奸大恶之人,净化其灵魂后,让他如初生之婴儿,接受重新的教导。
东阁虽受了第一道天谴,但他的记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以,他清楚自已只念了禁咒中的初段后,马上收起法阵,停止咒语,可为什么,贺锦年却身受如此重创?
秦邵臻控制着呼吸偿试让自已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冷得像具尸体,许久,才用平静的口吻命令,“东阁,朕要你马上施术,恢复阿锦的记忆!”
东阁沉静在思绪中,低着首,没有回应。
秦邵臻苍白的脸霎时弥起怒色,凤眸蒙上一层薄冰,他指着东阁重重地说着狠话,“你曾以你项上的脑袋保证,施术后,只会损及阿锦的内力修为,不损智、不损命、不损运、更不损身!”
若损其一,他断不可能走这一条路。
从前世到今生,东阁一路辅助他,从不差任何的差池,他从不质疑东阁的话。
“皇上,奴才……犯了一个致命的错!”东阁突然抬首,狠狠地摔了自已一巴掌后,眉眼仿佛傻了般,喃喃自语,“那日法阵中,五公子的手一直在流血,当时因为游魂乱窜,老奴担心这些游魂冲出法阵,散在人间,引起祸乱,便急着施法阵,也不曾多想,五公子身上的血异于常人!”
“什么意思,说起清楚些!”身体的疼痛让秦邵臻所有的感官都在褪化,大脑已无法正常分析,只能听懂最直白的话。
东阁双膝“砰”地一声重重跪地,“皇上,姚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