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不同,匠人师傅是仓促的,东家是有备而来的。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准备了,家里的菜有,而且还是活的。东家杀了一只鸭子作为主菜,外加炖腊肉,那腊肉切得很薄,几乎是透明,那一个香,简直让人流口水,腊肉下面是腌菜,晒干的雪里蕻腌菜,这样的菜不是炖一次就可以的,最好是炖很久才吃,腊肉里的油全都炖出来,浸透了雪里蕻腌菜,这样的腌菜才香,到了这时候,腊肉的油脂被炖了出来,也变成薄薄的一块了,没有了油脂的腊肉只有香味而没有了油腻。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喜欢吃,满嘴的油香,又不腻。特别适合老年人吃了,没有牙齿的老人,夹一小块,送到了嘴里就化了。匠人师傅坐在下首的位置和东家对面坐着,又好说话,把上首的位置让给了比匠人师傅大些的师兄坐,第一次吧,东家见匠人师傅这样坐就有些不解,等多次了还是看见匠人师傅这样尊重自己的师兄,就觉得匠人师傅的人格值得自己去学习,敬人者,人恒敬之。你想要别人尊敬自己,那得首先去尊敬别人。东家陪着匠人师傅到了厅堂里坐好以后,东家的家里人就端上了菜,南方的农村没有太多的规矩,也不必在意上菜的顺序,除了特地的环境,大多是容易熟的菜先上,很多菜都是半成品了,都有个七八分熟,就等匠人师傅过来的时候,热下就可以端上来吃了。况且,原来是准备二桌菜的,现在反而来了一桌人,对于后厨来说,太简单了,上菜的速度明显快多了。中国人讲究酒,无酒不成席,朋友间也是这样,东家招待匠人师傅的酒自然不会比匠人师傅家里的酒差,打开酒盖的一瞬间,酒香弥漫了整个厅堂,会喝点酒的人都有个习惯,当闻到难得的酒,不禁竖起鼻子,贪婪得吸一口酒香,这并不是说自己没见过世面,而是一种间接得表示,东家的盛情款待,就这样的酒不喝几口,感觉今天白来了。首先端上来的是东家自己家里晒干的豆腐干,豆腐做好,拿盐水浸泡,等盐水完全浸透了豆腐,再拿到太阳下晒,从五月的梅雨季节过后,南方都是晴天,至于豆腐干要晒多久,并没有一个标准,晒得越干就越有嚼头,也不是每个人家舍得这样做豆腐干吃,成本极大,五斤大豆能得到的豆腐干可能还没有五斤呢,好的人家还会在晒豆腐干时候放些其他的大料,这样的豆腐干更好吃,东家的家里的豆腐干就是这样制作的,东家自己也极好这一口,只要年成好,东家的家里就晒很多,平时也就是东家一个人吃,烧熟的茶油,摊凉了,就拿那些晒得很干的豆腐干拿出几块,浸到凉的茶油里,搁橱柜里,也不是浸了就吃,而是浸上个十天半个月,等茶油浸进了豆腐干里,才夹几块出来,东家随时有了酒兴,家里又没烧菜,就夹几块这样的豆腐干出来,就着酒,慢慢得咂摸着,那香,那鲜,那经得起咀嚼的豆腐干,和着酒香,从口里一直延伸到胃里,最后在头脑里,形成一个固定的回忆。匠人师傅也不止一次到东家的家里做过事了,吃豆腐干也不是第一次,当时老东家还在世,匠人师傅很清楚得记得,第一次吃到现在的豆腐干,自己也想:世间竟还有如此的美味,南方没有花生,这样的豆腐干就和花生米一样下酒的好菜,等老东家辞世以后,匠人师傅也来过几次东家的家里做事,但让匠人师傅不可思议的是,东家这次居然会和自己来这一招,但匠人师傅被逼无奈了,才有此下作。匠人师傅喝着东家的好酒,嚼着东家的豆腐干,不免有些生分,本来很好的事,竟要搞成这样,你也是自讨苦吃,但匠人师傅也想到,东家确实是善良之辈,但又是谁给东家出这样的馊主意呢,匠人师傅也觉得没有必要去找理由了,现在的匠人师傅更想知道是谁帮着东家,知道了自己给东家下畔子的。端上了豆腐干,接着就是家常菜,自己家里种的,匠人师傅也有这样的菜,所不同的是东家的家里烧菜的时候,放的油不同,有很多的素菜要放猪油,放了猪油的素菜就更软,不会像一般的人家,没有猪油的存储,只能放些茶油。放了猪油的素菜更入味,这就是过日子的不同。酒桌上,东家和匠人师傅你来我往敬酒,先是匠人师傅的师兄代表着匠人师傅以及带来的徒弟向东家敬酒,表示感谢,感谢东家的诚意,感谢东家的盛情款待。匠人师傅的师兄,先干为敬,喝了一大口酒,接着就是东家回敬匠人师傅的师兄,也代表着自己的家人向匠人师傅的师兄敬酒,并表示自己处理不当,克扣就工钱,对不起。东家匠人本分,这样的话本不该在这时候提,要是老者在场就会打圆场,但老者被东家安置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东家总觉得匠人师傅的身份不值得老者出面招待,老者在东家的眼里,似乎是和自己的爹--老东家一样的位置,在没有长辈来自己家里吃饭,老者不必出来陪客,觉得有自己出来陪着就足够了。但话说出口了也不能收回,东家也没有太多的在意匠人师傅的脸色,但匠人师傅却有些不自在了,但毕竟交往了几次,也感觉到东家没有太多的恶意,只是口直心快罢了,匠人师傅的师兄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接着就是匠人师傅起来敬东家的酒,匠人师傅就比较有经验了,什么事都没提,只说了一句:一切尽在,酒里了。东家也感觉到匠人师傅的有些尴尬,既然自己都到了匠人师傅家喝酒了,就说明东家没有对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