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男人还在路上,林家的孩子回来了,外面做事很累了,可以回家吃饭了。到了家,屋里没了往日的热闹,只看到妈妈抹着红眼睛,显然是哭过,穷人家孩子胆小,也不敢问,只是各自找到坐的地方,老大老大比陶磊大五岁,砍柴了。老二没回来,老三刚疯了一会,还没定神,老四刚学会走路。老四最小,爹妈都心疼,被林家女人搂在怀里。人小,但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也不敢瞎闹,只是静静地待在林家女人的怀里,肚子很饿了,也没有了往日的矫情。老三倒大大咧咧的,他也感觉到气氛不对,马上想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在外面闯祸了,看到妈妈哭过的眼,也没看到爹爹。可能事情还没到最差的时候,老三比较坏,既然你们不说,当然不会自己往网里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退厅待了一会,就悄悄溜进自己的房间。趴床边上,可能是玩得太累了,不一会,竟迷糊了。只有老大预感到家里出什么事了,又没看到爹爹,又不好问,只能待在厅堂里,肚子饿是小事,家里的事肯定不小,有十来岁了,知道该为家分担一点责任了,但不知道怎么做。
林家的男人到了代销店,幸好还没下班,也许营业员家里不急,就稍微晚点回家。都是乡里乡亲,见林家的男人急匆匆进来,直奔放锅的角落。营业员是个女人,因下放到村里,又响应伟大领袖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有广大作为,嫁给了当地最穷的林家的一个孤儿。因为识字,加上孤儿的堂叔在县供销社上班,而且还是一个不小的头,自然也就有了到代销店做营业员的好处。虽说只是一个代销店,但方圆几里也只有这么一家,别无分店,社会地位不亚于大队支书。谁家没有个急,家里来客了,没盐了,生下的鸡蛋,都得靠营业员解决。也没有谁傻到去得罪营业员,都是好好哄着,家里有些剩余的能拿出做人的,除了村支书就是代销店的营业员了。按辈分,林家的男人还得叫营业员为婶婶,到营业员不喜欢人家这样称呼她,大家习惯像城里人称呼营业员一样,叫小卢。小卢人心细,更精明。属于那种眼看看就知道事儿的。况且农村人不擅长装,一根肠子直通。看着急急忙忙进来的林家男人,又直奔放锅的角落,肯定是家里锅坏了,做不成饭了,才来的。但却不知道啥原因锅破了,也笑着走过来,问林家男人:买锅啊。林家男人嗯呢一句,就仔细挑起锅来。现在都不买那么大的锅了,人少用不着,再者,现在买的东西随便换,现在是店里求着村里人,这里不买可以去城里买。以前可不行,可在当时绝对算个大件,砸锅卖铁也得办的事,更多的是生活的无奈,和无奈的悲壮。又不能随随便便就拿回去,有个沙眼什么的,又不能随随便便换,买了不好的回家就得挨女人的说了,虽说自己是家里的户主,但架不住女人天天的说,在农村叫“x”类似很啰嗦的说法。见营业员过来,他也只好说家里等用呢。营业员看他很沮丧的脸色,也就不太好仔细问,问只有帮着林家男人仔细挑起锅来。都是本村的,况且还是同家族的,能关照的还是可以关照的,也就任由林家男人挑选了。要搁平时,就不太好说了,尤其是人多的时候,总得维护自己的威严,不然生意就不好做了。林家男人挑了几次,决定拿起一口锅顶在头上,急着往家里赶。路人碰到村里人,都不愿吱声,别过身子,就走,就算别人问了:买锅啊。林家男人也都不回答就走。家里的锅砸了确实不是很体面的事,况且还是被几岁的孩子砸了,若是被村里人知道,估计很快就被传到隔壁的女人的娘家了,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林家男人回到家,家里的气氛很诡异,哭的,睡的,发呆的,仔细看看,才发现老二没回家。转身对女人说,你去削几个番薯去,我去撬锅。男人到后山挖了一筐红泥,就开始把破锅撬起,铲去旧的泥块。拎起破锅,拿起来仔细看看,心想这孩子也够狠的。舀来水,和好泥,先把新锅按好,再用稀泥涂密周边漏风的地方。再让女人烧火,看看有没有冒烟的地方,再涂泥。等火烧大,摘些菜叶,使劲用青菜叶擦新锅,除去铁锈,如此这般,搞三次。才放水边烧边洗,又洗了二遍才把铁锈除去七七八八的。老大,老四看着大人在搞,心想什么时候有吃的。老三睡梦中听到外面很嘈杂,也许是确实饿了,与其说是被吵醒的还不如说是饿醒的。也不管挨打不挨打了,穿着他那双只有半截的布鞋,挨着老大,眼睛死死盯着灶台,生怕他们偷吃了。林家女人把番薯削好,洗干净放锅里炒,有个七八分熟,才把蒸熟的饭和着番薯煮熟。
孩子也很饿了,也不管有没有铁锈,转眼就把锅里的番薯饭吃个干干净净,老四还是林家女人喂。老三外面疯,也累,新鲜的番薯,有股清香,淡忘了铁锈味。老三似乎意犹未尽,想再盛,才发现老二没回家吃饭,继而放回了碗。以前孩子多,也更有爱心。虽然饭少,大家还是要吃匀尽,自己又小,很多时候还是二哥心疼自己,当自己吃个七八分饱,才想起,二哥呢。老三和老二关系好,一起出去玩,偷东西吃,都可以搭把手,也真应了那句话:世间关系好的有一起嫖过娼的,一起分过脏的,一起扛过枪的。老二和老三就属于第二种,革命友谊很密切。还有一次,二人出去害人了,老二给老三顶包,被主家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