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似乎不愿再往下说了。
可一想到那井边躺着的小孩尸体,他是看也不敢看。
井底,井底还有更多……
老村长仿佛听见它们在哭,老人的声音都跟着颤抖。
“后来,这事就有了别的说法……有个无知老妇,因为儿媳妇生的是个闺女,这老太婆就嫌弃儿媳妇不会生儿子,说她只生了个赔钱货,说要把丫头送人,让媳妇就当没生过,好能再生一个。”
“媳妇自然是不肯,这老太婆就把,就把孙女丢下井里溺死了,亲孙女啊……”
“媳妇自然因为这事,恨上了老太婆。”
“婆媳俩好久没说话,直到后来,媳妇生了,巧了,是个男孩,老太婆高兴了。”
“自然伺候得好,这日子才勉勉强强地过了下去。”
“后来不知怎的,这口井的事越传越歪,有人为了生儿子,就埋女儿,那会儿……若是谁家丫头没了,邻里邻外的也都心照不宣,不闻不问,只瞧着,第二年,这家肯定会添个儿子。”
“出事儿就出在有一家人,是男的女的都生不出,自家自然也没女儿去埋儿井换儿子,想疯了,就偷了别人家的闱女。”
“你说,偷别人家的闺女,怎么可能生自家的儿子?”
老村长摇了摇头,“村里商量,做了决定,最后把这口井封了,谁也不敢再干那伤天害理的事。”
……
可不知怎的,二三十年过去了,这口埋儿井,忽然就成了子母井了,还有人来取井水喝,说是为了求子。
后来又出了人命。
他们是怕这事闹大了,当年的事东窗事发,这才不肯再让外来人进村。
“哎,天见可怜。”
老彪先前虽险些在井下出事,但此时也只觉得,这些丧生并下的女童可怜。
“看这孩子,手里还紧紧抓着拨浪鼓,拨浪鼓都被泡烂了,估摸着是死的时候都没撒手。”
“拨浪鼓……”
老村长本是千万个不愿意去看那些捞上来的尸骨的。
此时,不知为何,竟急急往那看去。
捞上来的孩子的面貌,自然是早已看不清楚了。
可老村长,在看到孩子手中紧紧握着的拨浪鼓的这一刻,竟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
一把抱住了那早已面目全非的女童尸体,神情痴迷,眼神呆滞。
“乖乖,乖乖不哭,奶奶没有不喜欢你,就算奶奶不喜欢你,爷爷喜欢你……”
老头的神情,变得时而痴狂,时而呆滞。
仿佛怀里的孩子,还是个活生生的丫头一般,又哭又笑的。
前头再怎么镇定,再怎么狡辩,此刻一个小小拨浪鼓,竟让他失了神智……
不远不近地,传来老光棍和小甜甜说话的声音。
看样子是在朝这来。
陈黜闻声,微微蹙眉。
又扫了那口井一眼,方才丟下话道:“吃下井下泥可去鬼胎,尚在此地的孩子罪不及地狱,自有该去的地方。”
这是要走的意思了。
谢月已经迷迷糊糊要打瞌睡了,此刻听了这话,却瘪下嘴来,紧紧拽着陈黜的胳膊。
“大神又要走?说话不算话……”
老彪和白卿见状,一左一右将小月拉扯了回来,无奈道:“小月挺喜欢你的,老说你好话……”
似是知道他们要说什么,陈黜的身形一顿,
看了眼谢月,随即别开了脸,垂下了眼帘。
他低低轻笑了一声:“我护着她,不过是因为利益相交,仅此而已。”
毕竟……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点,不需要任何人告诉他。
话音未落,便有一阵黑色的雾气泛起。
那道修长的黑色长袍身影,就站在这雾气中。
他的口吻冷峻疏离。
恨不得将所有事情都撇干净,谁也无法靠近他,直到他的身影,渐渐于浓雾中消失。
……
未曾见过光明的人,千万,千万别再让他,接触温暖的光……
……
……
老太太八十多岁了,仍守着老家的宅子不肯搬。
早几年附近的老房子都拆了,老太太固执得很,谁劝就跟谁闹,晚辈们也不敢和她硬来。
最终竟然闹成了钉子户。
这把年纪了,仍独自守着老房子。
说是怕逢年忌日年节的,她那位死了六十多年的先生回来,找不着家门。
好在老太太身体硬朗。
八十多了,和人吵起架时,仍中气十足,平日里一个人生活。
或是怕出什么岔子,住得近的大女儿,时不时也来看看。
小儿子一家住得远。
但每年到了那位死了几十年的父亲忌日,一家子,还得老老实实地回来,陪着老太太,去长江边上磕头祭拜。
“妈,拜也拜了,头也磕了,咱回去吧。”
富贵和老伴儿相互搀扶着起身。
还别说,他俩也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了,自己都当了爷奶的人,也能理解老母亲念旧的这份情意。
大半辈子都依着老母亲过来了,也不差再磕几年。
要说怕,就怕自己也上了岁数了,不晓得还能再折腾几年。
“老翟啊,天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老太太冲着那宽阔的江水喊着,就像她口中的“老翟”能听到似的。
然后拉着边上正在吃糖葫芦的小曾孙的手,冲儿子儿媳道:“行吧,咱们回去吧,一会儿跟你爸一起吃个饭。”
这话翟富贵听多了,也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