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沈天青坐在执法车里听了半天,才从方小舟跟小凯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听出个大概——
原来八街上的公寓楼下又闹事了。
其它几个单元的谈判代表。只等六单元表态,合同签了,就可以拿钱搬家。
可是怎么也联系不上六单元的代表程角,于是几个人干脆来敲门打听。
谁知这里的住户都不肯合作,要么闭门不出,要么就一直强调“一切意见以程角为主”。
程角不现身,合同就不能签。
代表们心有怨气,在现场争执起来。
有人报了警。
“你之前跟程角谈过几次关于拆迁的事?”方小舟问沈天青。
沈天青回答,“我跟他只见过一次面,也不是单独,还有其他代表一起。他一直强调搬迁的时间问题,说我们给出的时间太短了,希望能延后两个月。”
“这个要求很奇怪吧?”
一旁的小凯插进话来,“一般来讲,不是应该更在乎钱吗?”
方小舟用眼神示意小凯闭嘴,“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需要额外的两个月时间?”
沈天青打开手机,“有一份当时的会谈纪录,是秘书发给我的。”
“我看看,六单元的代表程先生说,这里的住户,都需要时间来找新的房子,特别对有些人来说,找起来并不容易……”
方小舟会意,“嗯,从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六单元的住户,都是当年爆炸案里重度烧伤的受害者,他们情况特殊,有些小区不一定愿意接纳他们。”
沈天青接着念道,“有其它单元的代表,质疑程先生前来谈判的资格,因为程先生的家人过世后,他本人目前没有居住在公寓楼里。”
“对此,程先生回应说,我的代表身份,是经过了住户们投票同意的,我虽然不住在这里,但是我有朋友住在这,我对大家的情况很了解。”
“朋友?”
方小舟低声重复,“所以他没说自己的朋友是谁?”
沈天青一脸无辜地摇头。
小凯翻查着住户资料,“程角的年龄是30出头,如果是朋友,一般来讲应该是同龄人吧?可这里都是老职工……”
“留意一下这些老职工们的孩子……”方小舟也偏过脸,定定地注视着资料册。
“也许,碰巧就有我们的老熟人也说不定
“谁啊?”沈天青问。
方小舟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定格在册上的第二行,程角家的隔壁,显示着住户是陈锋
家属联系人的名字很亲切:陈伟民。
今天上午做笔录时,陈伟民几乎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问他的问题,几乎都被原封不动地打了回来——
回忆当年的爆炸案?
对不起,因为太痛苦了,具体细节已经记不清了;
对当年的化工厂,给出的赔偿方案满意吗?
一场灾难,父亲重伤,弟弟丧命,再多的赔偿也不会满意;
跟同一楼的邻居,平时接触得多吗?
自从18岁,考上医学院就搬离了那里,十几年了,没什么联系;
现在八街的公寓楼要拆迁了,你想过你父亲要怎么办吗?
他年纪大了,当然是要接出来跟我一起住,有什么问题吗?
方小舟实在不想让他就这么走了,于是破釜沉舟,“我听你的同事说,你一直没有女朋友,这是什么原因?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需求还是要解决一下的吧?”
陈伟民丝毫没有被激怒,甚至还从容地笑了笑,“方小舟组长,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一样,成天想着某些事情。我有没有交往对象,似乎还轮不到你来管。”
真是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漂亮话啊。
方小舟低着头,牙齿咬得“格格”响。
网络科的同事,早已发来最新调查进度。
他们清查了陈伟民最近半年内的网购纪录:有塑胶衣、假手铐、麻绳等等一系列奇怪的东西。
年轻的女执法者都好奇,问这是干什么的?
方小舟回答:这说明,表面上没有伴侣、清心寡欲的陈法医……私底下,可是有另一副面孔。
他当场就想质问陈伟民:两个多月前,为什么新购置了一套塑胶衣?
那个时间点,恰逢秦桑,刚刚正式进入物证鉴定中心实习。
这个脆弱的女孩,当她出现在陈伟民的视线里,有没有激发他那些隐秘的冲动?
会不会导致他痛下狠手、直接造成了秦桑的失踪?
陈伟民是个优秀的法医,如果他想要让一个人凭空消失,他会有很多方法。
方小舟冒了一身冷汗。
好在车停了,他们到达了八街。
金得利已经先一步赶到了这里。
住户代表们仍在争执,只是他们似乎也发现了一个问题的关键:程角不见了。
方小舟带人进入了程角在六单元的家,这里显得尤为冷清,能看得出来许久无人居住,已经变成了堆放杂物的储藏间。
几名执法者走上前来取证。
小凯忍不住说,“舟爷,你真打算让沈天青这个富二代,一直跟着我们查案?狼哥说过,这个人不可信。”
“别管可不可信,他还有点作用。”方小舟面无表情。
沈天青已经被金得利拉着走出了房门,“沈大少,今天的药吃了没有?”
沈天青点头,“都吃完了。”
“药瓶呢?”金得利问。
沈天青两手一摊,“吃空了,就被我给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