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贺子山已经把整根大骨头和猪头骨全部丢进水里,她问道,“这……是给谁吃的?”
贺子山正在切姜片,闻言有些好笑,“这道菜叫川汤肉,是杀猪宴里面最重要的一道菜,加姜片,宽树皮,等水烧开,中间要一直捞浮起的沫,一两个时辰之后再捞出来,开宴之前再捞出来剁成块儿,加猪肺,小蘑菇,白菜,调味焖熟。”
锅里的水已经在咕噜咕噜冒泡泡,白雪飞吧唧了下嘴。
有人已经开口,“听着我都饿了。”
白雪飞点点头,深表赞同。
这时季氏进来厨房,接过贺子山手里的汤勺,“贺家的,我来吧,你跟白丫头出去烤烤火。”
外面,几个妇人围着火盆,热情的招呼。
“我去帮忙。”贺子山说着又去帮忙涮洗院子。
屋檐下,白雪飞接过妇人递来的炒花生,学着妇人们。
咳啪——
捏破外壳后,四五颗裹着红衣的花生放在手上,手掌对着一搓,再一吹,红屑飞落火盆,撩起底点点火星,手上圆滚滚的果仁,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这是我炒的,咋样?”季氏笑着问道。
白雪飞笑着点头,拿了一颗又伸手把剩下的递给蹦蹦跳跳的小孩儿们。
季氏拍了拍孩子的屁.股,“臭小子也不跟姐姐说谢谢。”
小孩儿捏紧装花生的兜兜,笑嘻嘻跑开。
“等会儿,多吃点儿,太瘦了。”徐家大郎媳妇道。
白雪飞突然想到那碗手擀面。
贺子山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女孩眼中,闪耀着比火星还亮的光芒。
白雪飞一偏头,也刚好对上男人的目光,她抿唇一笑,搓开了红衣,往火里一吹,“真好看。”
贺子山听到了,心道,你更好看。
快要天黑的时候,杀猪宴才刚刚开宴。
大院子里摆着三张大桌子,屋檐下还有一张小桌子,季氏过来,“丫头,他们爷们儿喝酒,你跟着娃娃在这儿行不?”
白雪飞点了点头。
每桌菜色差不多,小桌上分量少些。
先前过水煮过的猪血,被切成之后厚的块儿,加了白菜炖煮的软烂,刷净的大肠掺了两种青红辣椒,炒的又辣又脆,白雪飞尝了一口喝了半碗水。
“猪大肠辣些才好吃。”季氏在一旁喂小孙女。
几个小孩一把吸溜一边伴着米饭吃的欢乐。
川汤肉里面的肉,已经入口即化,汤汁泛着奶白色,白雪飞猛喝一口,咕咚咕咚——
真鲜!
她嘴里抿化了一口肉,笑道,“这个周阿婆肯定喜欢。”
季氏夹了一筷子肉尝尝,点点头,“叫你猜对了,周婆子爱一口猪血炖白菜,第二就是川汤肉,今儿没失手,我也就这个菜拿得出手,多吃点儿。”
大葱炒猪肝,萝卜丝拌肉皮冻,干萝卜炖猪蹄,豆腐酸菜超粉肠……
吃完最后一粒米的时候,白雪飞忍不住发出发自肺腑的感叹,“真好!”
当人真好!
过去三百年比不上这短短一百天。
“吃好了吗?”季氏给她递了张帕子,“洗干净的,擦擦手,烤烤火。”
妇人那桌已经三三两两帮忙收拾碗筷。
男人那桌还在喝酒聊天,贺子山回头一看,最后扒拉了两口饭菜,走了过来,“饱了吗?”
季氏端着剩菜,笑着离开。
白雪飞烤的有些脸红,“我也不是很能吃。”
她心想,碗筷都收走了,谁知道她吃了多少。
贺子山笑笑。
白雪飞侧头。”
贺子山抬头,“嗯?”
“我……”白雪飞抿唇。
贺子山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有些烫,是不是吹风吹凉了?”
“没有。”白雪飞摇了摇头,突然生出一丝紧张,好像没了当初的那种勇敢。
她是狐狸精啊,还不知道寿命有多久。
孤独会很可怕吧。
心底长长叹了口气,白雪飞仰头一笑,“我就是想说,今天真好,饭也好吃,菜也好吃,真好。”
贺子山抿了抿唇。
“下雪了。”有个小孩儿突然叫唤一声。
两人同时抬头,黑暗的天空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深井,飘飘洒洒,落下雪白的颗粒,淡黄色的月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月亮也很好。”白雪飞轻声道。
贺子山低头,下方炭火的红光混着上面灯笼里透出的淡黄色灯光,女孩身处其中,交融了两种光亮,睫毛颤动,像是飞舞的蝴蝶,眼角眉梢,又是不谙世事的清丽,又是妩媚动人的妖艳。
他认真看了姑娘一眼,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你也好,最好。”
白雪飞一愣。
这是贺大哥第一次这样说话,是表白吗?
沉寂了两秒,贺子山仓皇离去,“我去帮忙!”
果然还是他啊,白雪飞趴在膝盖上看着男人忙碌的身影,第一次在喜悦里生出一丝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