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蒙从杨林的语气中,听到了失望,还有愤怒。
但是,秦蒙这一回没有再犹豫,大声道:“义父,孩儿不想当官,也不想带兵,如果为国效力,在少府监当一大匠师,足矣。”
杨林脸上的愤怒越来越盛,他猛地一抬手,想要砸向身边的桌子。却忽然一捂胸口,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
“义父,义父……”秦蒙有些慌了,赶紧过来。给杨林捶胸砸背。
好半天,杨林才缓了过来。
“不碍事,不碍事……”杨林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秦蒙重新坐到自己的身边。
“咳,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杨林一声叹息道:“不服老不行啊,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几百年啊。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
秦蒙心里感觉特别内疚,杨林老爷子忽然间身体不适,最大的可能,就是急火攻心引起的。
“蒙儿,你不止一次说不想当官,也不想带兵,今天,我也不强迫你了。但是,跟为父说一下你不想这么做的理由,好么?”
杨林一个蒙儿,让秦蒙顿时眼泪夺眶而出,跪倒泣道:“孩儿不孝,竟让义父如此气愤,当真qín_shòu不如也。”
“咳,莫要哭了,为父戎马一生,膝下无儿无女,当真是把你当成是自己亲生的一般。为父脾气暴躁,打过你也骂过你,但唯独没有对你失望过。本来,为父觉得,男儿大丈夫,一身本事。就应该贡献给国家社稷。你一而再再而三推脱,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不放说与为父听听。”
秦蒙心里是有自己的算计的,一般来说,就算是在杨林面前,也不会轻易吐露,现在,杨林如舔犊一般关爱,让秦蒙也没办法保留自己的想法了。
“义父,恕孩儿狂悖了。如今,圣上春秋鼎盛,然百年之后若何?新君临天下。可如圣上一般,胸怀四海,有容乃大?”
杨林神色黯然了一下,轻轻叹息了一口:“你是怕新君清算?”
秦蒙苦笑道:“义父,若是新君能清算,孩儿倒还不怕了。最多,就是削夺兵权,罢官归田罢了。孩儿最怕的是,新君驾驭不了百战余生的骄横军旅将领……孩儿说句等同谋逆的话,大隋,是怎样得来江山的,就在昨日眼前啊。”
杨林的嘴角猛地抽了一下。眉头锁在一起,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情。
“蒙儿,你不会是暗指,太子当不得新君吧?”杨林的声音里,有点颤音儿,听得出来,他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
秦蒙正色道:“义父,圣上几子。皆有龙凤之姿,假以时日,培养得当,辅以忠正能臣,大隋必可绵延下去。然而,就怕新君镇不住老臣,镇不住骄兵悍将,如此,除非是血洗朝堂,换一茬臣子,否则,难逃北周之命运。所以。无论当官还是带兵,难免朝堂动荡中一着不慎而身死名裂,孩儿考虑,自保而已。”
杨林听了。不觉有些出神,喃喃道:“自保而已,自保而已啊……”
半晌,杨林仿佛如梦中惊醒一般回过神来:“蒙儿。太子若何?”
秦蒙没想到,杨林会问这么敏感的问题,稍稍沉吟一下道:“仁厚有余,忠义也可,唯小节太过放浪不羁,难免落人口实,此为储君大忌也!”
杨林听得连连点头,又是叹息几声。
忽然,杨林好似不经意一样问道:“听闻晋王妃萧氏,前几日给你送来几件衣服?”
秦蒙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可不能胡乱回答。
但是,他也不能思考太久,很明显,杨林的问话,不是简简单单的唠家常。他能把这件事情在这种场合下拿出来,就说明他是非常在意这件事情的。
“义父,晋王与孩儿,非独有同僚之谊,更有兄弟深情。若非晋王身陷与太子争宠一事,孩儿不管他人怎样看,自会与晋王结为异性兄弟。然终究,晋王与孩儿。不再是兄弟了。晋王妃萧氏,赠予衣衫,未尝没有拉拢之意,但孩儿,断无惧之之理。”
杨林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了很多。
“要说晋王,才华横溢,未必在你之下。吃苦耐劳,与当今圣上,何其相像也?咳,只可惜,其为嫡次子啊。”
秦蒙从杨林的叹息中,捕捉到了一个非常具有风向标意义的动向,杨林中意太子继承大统!
而且,这应该不是杨林一个人的意思,杨坚,也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