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雪还在突兀地下着,绵延几十里的队伍也突兀地挤在官道和山谷间的空地上。郎主的营帐前笼了几堆火。雷仑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心里再怎么不愿,木已成舟!郎主咋会这么绝情——”他心里忧缠乱麻疲乏的厉害,抬头叹了口气。他的眼睛紧盯着西北邙城的方向。“父亲!您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呀!”脑子里涌出的思乡之情再没有比此刻更殇人的了。

“将军!将军您看——”身后的一个伍长阻断了他的思绪。雷仑顺着他指的方向瞧见了一匹马,漫卷的西北风刮得人眼痛。“一匹,两匹……”那个伍长瞪大了嘴巴,“将军!你看那马上,那挂着——什么呀?”他分明瞧得真真的,却不敢说。

“有敌情!快,快让弟兄们散开——”雷仑瞧见那天际之间一下子拉出来一条长长的骑兵线。“快动起来!”他急忙忙地跑向了郎世炎的营帐。

郎世炎挺尸似的躺在帐里的羊毛褥子上,两只眼紧闭着,嘴唇泛着青黑的颜色。“郎主还是不行么?”雷仑眼看着郎世炎却问着羊献容。

“没有!”她的话里也透出一股疲累的语气。“我倒是更喜欢他这个样子!他不会说话,不会骂我,不会掐我,也不会杀我——”她歪着脖子冲着郎世炎笑了。

雷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外面来了一对人马,不知是逼宫还是迎驾——您不要动,万一我们要是打起来了,还请您千万护着郎主周全——”雷仑的脑袋深深地垂在地上。

“是啊!一个打我骂我,嫌弃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我还要护着他周全,这是什么道理?”羊献容轻轻扯了扯郎世炎身上的羊皮袄,两行不争气的泪还是顺着腮帮争先恐后地落到了地上。

雷仑朝着她猛磕了几头起身转了出去。

高景隆稳坐在马上盯着正中的营帐,刚要说话。瞧见了雷仑,“贤侄!你也回来了——”高景隆抓着手里的缰绳顿了一下。

“高叔父接到郎主的命令竟来得这么快!小侄代郎主谢过您了——”雷仑欠身朝着他鞠了一躬。“不过!恐怕要扫叔父的脸了!郎主有令——”他说话时故意停顿了几个字的空隙,看高景隆没反应,心里的担心越发重了。“郎主本意是邀请几位叔父同家父一道来邙城参加婚宴,如今却只有高叔父您一个,咱们就不妨再等一等!等您几位都来齐了,咱们再共襄盛举也不吃啊!”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那个人的意思!”高景隆右手拿着马鞭指着营帐问到。

“高景隆!”雷仑冲着他喊了声,“你不要太放肆了!”

“你个小崽子,竟敢直呼老子的名姓!你爹就这么叫你的?”高景隆在马上挺直身子咬牙瞪着他。

“你对郎主都丝毫没有敬畏之心,我怎么就不能这样讲话!”雷仑大声嘶吼了一句,“你毫无人臣之心,全忘了先主的恩典!向你这样的qín_shòu、畜生我还能怎么对你说!”

“好!很好——我还是那句话,他,到底能不能出来——”高景隆扬起了马鞭吼道。

“我也还是那句话,你们到不齐郎主绝不会见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一人!”言罢雷仑就要回营帐。

“你们听到了么!这就是咱们亲过抱过的好侄儿!”高景隆伏在马背上说着风凉话。人群里攒出了几颗人头。

“你们这都是预谋好的!”雷仑心里虽然想着最坏的结果但心里还是惊了一下。

“贤侄!你这话就是高看我们了。我们这些人不管到什么时候也都是郎家的狗!人说哪我们就去哪儿!人家不高兴了,我们就都是砧板上的鱼肉。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赵谦槐不疼不痒地说了一句。

“叔父们这是做什么?郎主对您各位只有尊敬之意可绝无加害之心!各位可别听信了什么鬼话就被猪油蒙了心!脑袋一热想什么干什么——”雷仑眼瞧着阵势不对头,言下都是安抚的意味。

“不要再东拉西扯了!郎主呢,叫出来——我们见一面就走!”盖延打着商量的语气。

“叔父们别急!待我们到了邙城,郎主自会接见你们……”未及说完高景隆就喝断了他。

“郎世炎!你在与不在,下面的话都听真了!”他壮着胆子吼了一句。其余的人委实没想到他会这么干,一个个都垂下了头。

“郎世炎!你少智缺谋,能坐上郎主的位置。全是裴秀等宗主的功劳!北域狼都,弹丸之地,若无他们苦心经营。早无今日之局!你却狼心狗肺不思报答,伙同外贼构杀国之柱臣。实无一丝一毫的人味儿。先主早有明令:若有子孙不肖者,藩臣可起兵勤王——”高景隆顿了一顿,“郎世炎!你听着了吗!”

“你们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么!背主反贼——”雷仑心里早腾起了火。

“原来是逼宫杀驾来了——”营帐徐徐传出了低沉的声音。雷仑小心地撩开了帘子,“谢天谢地,赶上了——”

“你们可真是我郎家的好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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