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我们恐惧的,并非是我们的黑暗,而是我们的光明。——maianne willia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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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4日,圣诞节前夕,我的生日。
阿土总是最早一个到治疗会的人,他会帮大家把椅子排好,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流通,再在桌子上摆一些茶具和水果供大家休息时吃喝。
治疗会里没有人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按照计划,我买好了一堆圣诞礼物准备带去治疗会分给大家。我给阿土买了一支水枪,据说是那种可以短暂制造出彩虹的水枪,真实效果如何我不知道,我打算去了治疗会以后和阿土一起试试。
捧着一堆礼物,我来到治疗会的门前,然后从礼物下面艰难地探出一只手来打开房门。
没有上锁。这说明阿土已经在里面了。
打开门时,因为手里捧了太多东西,我的视线被挡住了。地上好像有一滩水渍,我没注意到就踏了上去,结果往前一冲险些滑到。
“啊……糟了。”
好不容易站稳,手中捧着的礼物却有几个掉了下去。我正勉强想弯腰去捡,却奇怪地发现脚下令我滑倒的似乎并不是普通的水渍。
那是一滩黑乎乎的,向前蜿蜒伸展开来,并且散发着古怪腥臭的液体。
屋内一片昏暗。窗户没有被打开,椅子也没有被排好,桌子上散落着一些之前聚会时留下的纸屑和垃圾。
有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就在此时此刻,就在我的眼前。
“……阿……土……?”
当我下意识地念出那个名字时,我手中的礼物盒子已经全部掉到了地上。
我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我没有大喊,没有逃跑,我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脖子上插着一把水果刀的阿土的尸体。
屋子里没有别人,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死去的阿土和同样在那一刻死去了的我。
阿土的脖子几乎断了一半,脑袋以奇怪的方式垂在一侧。他的双手仍然牢牢地握在刀柄上,保持着刺向自己时的姿态。
我看不清阿土的表情,我只知道他流了很多血,血几乎铺满了整间屋子,腥臭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阿土浑身上下都是血,他的脸上是血,脖子上是血,手上是血,衣服上也是血。
到处是血……到处都是阿土的血。
连我的脚上也是阿土的血。
——雅治,快看,有彩虹!
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的天空没有颜色,白色是一切的原点,而我就属于那个原点。
我希望我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我是不存在的。
……………………
…………
警察赶来的时候,我仍然站在那里。
阿土很胖,即使血全流光了,他也依然很重。警察动用了四五个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阿土的尸体抬出治疗会。
他们把阿土抬出去的时候,在他身上盖了一层红色的塑料防水布。担架经过我身边时,阿土的一只手从红色的防水布下露出来,无力地垂在担架边缘。
一时间,我突然很想抓住那只手,很想很想很想。
警察喊我,问我是谁,我没回答。他们叫我走开,我也没动。
我妈赶来了,她冲过来抱住我,拍着我的背不停地对我说:“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很多闻讯赶来的治疗会的人都哭了,但我没哭。
阿土那家伙明明只是个傻瓜,却偏偏在这种时候这么精明,选择了最快最有效的自杀方式。
……他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和力量才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你的刀用错地方了,我真想这么告诉他。那是用来切水果的,那是用来给大家分吃的,你一直都在用那把水果刀做这些事,不是吗?
为什么你要用它刺穿自己的喉咙呢。
“哈……”
我以为自己可能再也发不出声音了,我觉得那把水果刀不是插在阿土的脖子上,而是插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张开嘴,发现自己还是能发出声音的——太好了,我笑了,可就在要发出笑声的下一个刹那,我突然趴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一直吐,一直吐,吐到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不复存在,吐到昏天黑地,吐到肝胆俱裂。
我就这么吐晕了过去。
在接受了大约三个月的心理治疗后,我从治疗会的人口中无意间听到了阿土自杀的原因。
阿土一直想和他的女友结婚,他们早早地上交了婚姻届,原本说好要在元旦那天举行仪式,连酒店都订好了,礼服请柬也都做好了,就等着向大家宣布的那天到来。
在去医院做复查的时候,阿土兴冲冲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主治医师,可他的主治医师却对他说了这样一段话:
“如果父母双方都携带有白化铲因,那么生下的孩子也一定会是白化布者。为了孩子的将来,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婚姻问题。”
那个医生只是出于善意的提醒。他大概无论如何都不会预料到阿土听完这话后的反应。
阿土非常想要孩子,他一心憧憬着拥有自己的家庭,拥有正常人的生活,却傻乎乎地忘了自己是白化布者,自己的女友也是白化布者,他们的孩子必然也会是白化布者。
阿土是个乐观向上的人,拒他的智商只有小学程度,但他总是掏心掏肺地对待身边每一个人,鼓励他们,告诉他们希望尤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