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宫之中。
一场大朝会,就此散罢。
赵王袁绍领诸百官归赵王府,复议。
坐在上首的袁绍,面色阴沉不散,目光全都汇聚在田丰的身上。
良久,哀叹一声,凝声质问道:“元皓,经载岁休息,冀州千里沃土,早已恢复。国库所积粮秣,不下千万石。甲械弓弩,堆积成山,战马载以数万计,骁锐数十万,安不得南下乎?”
袁绍冲着田丰说完,又是挫败的长叹两声。
从许攸献策以来,田丰便一直反对现在出兵。自己当然不乐意,仍旧使诸县邑往邺城输运粮秣备战。
但是,今天自己是真没想到,田丰居然敢在朝会之上,公然违背自己的意向。
不仅导致自己再次请诏南下失败,更丧威严!
然而,袁绍神态怎么样,田丰都一无所动。
稽礼言道:“王上何以焦躁难耐?只因,周得巴蜀乎?”
袁绍眉目一横,差点就拍桌子了。
废话,周国得了巴蜀,就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对手了。哪怕是一头猪当上周王,凭借关中险要,巴蜀富饶,也有能力跟大赵叫板了。
再者,眼下楚国刚跟曹操、孙策打的两败俱伤,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田丰见袁绍不语,顿明其意,于是再问道:“主公,老臣劝言亦有半月之久,利害言急不下十余遍。今日吾且问主公,此战若败,威隆顿丧,如之奈何?”
“田相这是何言,吾大赵带甲百万,养精蓄锐载年有余。楚贼兵不过十余万,士气低落,彼等闻声不降,已是幸甚,焉有败吾王师之理?”
旁边许攸看着这老对头,早就不顺眼了,当下见田丰口有失言,立即抓着不放。
袁绍也是怒不可遏,未战尚言败,放在军中就是扰乱军心之罪。
田丰可不会在意许攸的狂吠,径言道:“今日吾大赵,能威慑河南诸雄,靠的便是灭公孙,并晋汉,靠的是奉天子以令诸侯,靠的是日积月累的威望。然,举国之众,一旦败仗,三军军心尽丧,民心思异,群雄虎视,有倾社稷之危。”
“且周国盘踞关中,唯望东出,以争中原。吾大军尽出,与楚国力战,彼等必趁人之危。主公且言,纵是胜楚十万雄兵,吾大赵还能与周国二十万虎狼之师相争否?更有曹操在于东,或击冀州,何以战之?纵而观之,稳妥之策,当缓缓相图,心存急躁,必予敌良机,为贼所趁。”
田丰说了不少,但袁绍连听的心思都没有。
这番话,自己已经听了十几遍了,耳朵都生茧子了。
许攸也是无奈,只能拿出以前的话语,继续对峙:“田相只言缓缓图之,如今缓图一载,空无所得。倒是楚国,连胜孙策,士气恢复。再拖延下去,战后创伤,彼等尽消,实力复存,为时更难取也。”
“哼,楚国已失江淮,折众十余万,又有孙策、刘表在后,彼何以安心休养。”
“那周国呢~现在周王已取巴蜀,若待二三年后,巴蜀富庶为其所用,可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先秦之基业,确实大有可为。然吾据之河北,光武之基,就不可为了?”
“那时新朝,有绿林为祸!”
“今有鲜卑,为其后患!”
.....
渐渐的,许攸便力不能支。
几乎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田丰都能一句一句的反驳回来。
最终,无话可说。
田丰神色不改,再看向袁绍,道:“王上,非臣多言,而是今时绝非良机。楚虽失江淮,但后患未显。其下三军,尚怀复江淮之心,今吾断之,必使其合心。然国朝不动,楚、曹皆莫敢动之。且楚既失江淮之富庶,又不敢裁军以自弱,不消三载,粮不足以养兵,钱不足以更甲,彼不战自败尔。”
“楚失江淮,士民离心,待彼钱粮匮乏,民不聊生之际,望贤主而顺之者,比比皆是。骤时,大王举王师南下,并拢人心,不费兵卒,可取楚地。人心所向,纵是周国出兵,亦难阻吾大势。而后,曹操或死守兖青徐,或退往江淮,以投孙策,皆不足为患。”
袁绍暗叹连连,谁又不知道呢,但是知道归知道,如何做却归如何做。
“散!”
袁绍一如往常,没有表达出自己的绝对意向,再度命众人散去。
离开王府后。
田丰的心情愈加沉重,不出所料的话,这场战争,很有可能会在今岁冬季打起。
还有起码十个月的准备时间,但同样,楚国也能准备十个月啊!
回到田府,田丰便命人去沮授府上询问。
沮公与,究竟何时能归。
王上为了这场大战,下了不少的心思,率先把沮授给派到幽州去了。
现在,自己独木难支啊!
促案而坐,手中的书册,根本没有心思读进去,心如乱麻。
举国之战,看似威势甚重,摧人心魄。
但楚国人心未散,军心尚存,据山河之险,足以拖延到国朝大军筋疲力尽。
最关键的还是西面的那只小狐狸啊,周王可不是简单人物。
“田师,缘何忧愁难解?”
就在此时,司马懿走了进来,端着茶水近前。
田丰接过其所奉香茶,叹息言道:“唉~王上心生急躁,好大喜功,必遭祸患啊!”
“小子近日来也听闻不少,以小子观来,此事易尔。”
司马懿屈眉一笑,似胸有良策。
田丰也顾不得许多,直言相询:“仲达有何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