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张仲定醉酒回府之后又睡了一晚,次日照常饮乐,脾性不改。
约莫过了六七日,张府书舍。
张仲定斜卧在长木案上,手中拿着一卷竹简,书简上的文字他早已了熟于胸,权当做个样子,应付一下兄长的差事。
在张安的身旁张孟衍端坐于木案内侧,仔细阅读着书经文字,时而皱眉,时而摇头。
又过了一炷香,张行对闲散的张安说道:“二叔,今日也不用功吗?”
“这几卷破书翻来覆去有什么意思?”张家原本没有书籍,这些经文都是从曲氏抄录而来,本来数量就少,对于聪颖的张安来说更不在话下。
“那我们去骑马射箭,再练一练剑术如何?近来吾的剑术大有长进。”君子六艺,上承商周,张孟衍对骑射也颇为喜爱。
“几招农家把式也能叫剑术吗?你还是安心用功读书吧。”
张安六艺稀松,剑术不通,每次较技都会输给张行,久而久之,便对那些东西失了兴趣。
“二叔,你是不是怕输给侄儿?”张行掩面偷笑道。
“胡说!我经营剑道几十年岂会输给你个乳臭未干之辈,今日不过是给你一个台阶,你可别不识好歹。罢了!让二叔我考考你。”
张安不能在侄儿面前失了颜面,随即正襟危坐显露出先生模样。
“二叔,请!”张行起身行礼,以示恭敬。
“你可知你父的志向否?”张安把玩着手中的简牍问道。
“当然知道,父亲半生为张家奔波,只希望张家能挤身于贵胄之家。”张行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立志于秉承父亲的志向。
“那你知道商贾与士族的区别吗?”张安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在于名声,显于朝堂。”
“啪!”
张安用竹简轻轻敲打张行,责怪他过于肤浅。
“商贾每月都有进账,吃食一流,衣物上等,但不稳定,买卖总有盈亏,生意总有赚赔。
士族最大的优势就是土地,土地等于稳定,土地代表权势。
商贾积攒银钱,买地走向士族,继而可专心致学,举孝廉出仕。若逢乱世,也可豢养死士,招募兵员。”
张安浅尝辄止的谈了几句,对张行来说便是醍醐灌顶,现在他终于明白士族的根基所在。
“二叔,这些都是谁告诉你?”张行每次感觉自己快追上二叔时,会立马因几句话拉开一大截,他不明白张安的眼界为什么会如此宽广,明明他也只是个儿郎人物啊!
“悟性,慢慢学吧!”张安闭目间摇头晃脑,好是一番得意。
“二叔,以后你做家主吧!吾跟在你身边慢慢学。”张行真心实意的说道。
“嗯?该打!你竟敢盼你父早亡!”
“二叔,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张行急得满脸通红,他可是曲逆有名的孝子啊!
“哈哈,不要妄自菲薄,你就是当家主的材料,而你二叔我充其量只是个癫狂的酒徒,张家交在我手里恐怕又要回到老父那时的无米境地,认真学,以后记得要赡养你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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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乌云蔽月,狂风澜澜。
老家侍一瘸一拐地走向前门闭府,忽然间一个圆滚滚的物体被人抛掷入院,老家侍定睛一看,乃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杀啊!冲入这府门,宰了张家父子。”
只见府门外乌泱泱的来了一群流民,他们个个头带黄巾,手持农具棍棒,最前方立着两个大杆旗,上书: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直指大汉王朝,黄天隐喻太平道众,今朝又是光和七年,好一个甲子年起事。
依靠火光观望流民,这些蛾贼多数面部都有血斑,乃是疲氓疫民,聚众而来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是太平道的蛊惑,另一方面是朝廷的不仁。
“嘿!”
火光中冲出一个矮胖身影,三碾子举着木棒,一棒击毙了年迈的家侍,黄巾跟随首领的步伐,冲入院落。
再说张家一行,张世平听到了府门外的骚动,立即集结十数位家侍,个个手持铁剑站在正厅门前,保护家中老小。
“呔!你看这是何物?”
三碾子将人头掷到张世平脚下,张世平双目微微一张便认出了是曲家家主。
曲氏与农户是租赁关系,双方的矛盾自然也最深,黄巾一闹,曲武首当其冲。
“各位义士,平不才,没有多大家业,你们眼见之物尽可拿走,但求莫要伤害我的家人。”张世平行商多年,碰见流匪强盗也是常事,所以面色也算平静。
“张家欺霸乡邻罪不容恕,理应全家处死。”三碾子还记恨着张安,并不打算放过张氏一族。
“且慢!”
张安安顿好嫂嫂侄儿,大步走向前院,腰间也配着一把剑,眼中毫无惧色。
“诸位乡邻,我张氏一门平日里也算善待诸位,如果是遇了天灾年景,我张家何薄于诸位?今日为何来犯?”
张安没有管兄长的眼色,直挺挺的站在这些黄巾蛾贼面前。
“张家的确仁义,我等不可杀善人啊!”
“我家老父还借过张家的粮食,张氏从未催还过。”
“活不下去了,还管这么多的作甚?这病痛何人来医?”
流民各持一词,但更多是愤怒难平之色。
“我张家来医!”
张仲定缓步走到流民身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