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这模样到是有些狼狈。”
铁塔一般的巨汉如同奔雷一般来到了两人之间,他的速度很快很快,快到他带起的那迎面而来的劲风都令得卓越有些呼吸困难——然而随着一声炸响,蔺一笑一脚跺在地上,伴随着骤然龟裂开来的地面,蔺一笑的身体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就这么犹如钉子一般立在了两人之间!
卓越忽然咽了口唾沫。
他见过无数的青年才俊,他与同样以力见长、使一柄无锋重剑的四秀之一郭无锋交过手,他甚至方才还见识过齐不周与大鼓之间那种野蛮且蛮横的战斗方式,可是他没有见过像蔺一笑这样的人。
不,或许郭无锋他们才能被称之为人,而蔺一笑这种武者,俨然已经脱离了卓越脑海之中对于人的定义范畴。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蔺一笑,见到八街之中的天王老子到底有多么年轻、又有多么可怕。
蔺一笑并没有看向卓越,他对于卓越的了解显然比卓越以为的要更多,毕竟他见过卓越在包厨子那里醉倒时的窘态,也知道卓越的功夫在自己的眼前到底有多么的不堪一击——他看着大鼓的断臂,又看了看大鼓那比铁怅还要更加苍白几分的脸色,忽然咧嘴笑了起来:“要死了?”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卓越皱了皱眉,只是大鼓却笑了起来,显然他更喜欢蔺一笑说话的方式:“嗯,要死了。”
“可惜。”
蔺一笑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我还以为你会死在我手里。”
“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去年我就发现了。”
大鼓摇了摇头:“咱们都是直来直去的招数,你那一身的蛮力我根本无法招架,你我交手我或许撑不过五十招——你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年轻人,所谓的大魏四秀在你面前就是个笑话。”
蔺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很清楚。”
卓越又一次微微皱了皱眉,但他没有开口反驳,因为他方才已经在那惊鸿一瞥之中见识到了蔺一笑的可怕之处——由急速奔驰的状态轻松自如地骤然止步,并且不借助任何的轻功身法的辅助,蔺一笑内功外功的修为之可怕,卓越认为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他们的确只是笑话,四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所幸蔺一笑只有一个,而蔺一笑之下的年轻人们,卓越认为自己都或多或少地有一战之力。
大鼓看着蔺一笑,忽然微微叹了口气:“老生死了?”
“死了。”
蔺一笑也叹了口气:“被人一箭射炸了胸膛,五脏六腑都找不出个完整的——尸体还得带回去祭奠曾五,没法带给你观摩一番了,见谅。”
大鼓叹息道:“倒也不必,我也很快就得去见他了。”
“我送送你?”
蔺一笑有些好奇地看着大鼓肩膀处那碗口大小的焦黑伤口,有些敬佩地拱了拱手:“好汉子,佩服,就算你方才这么做的时候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喊,也当得上老子一声佩服。”
“狗屁,老子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大鼓啐了一口,笑骂道:“老子一直是条硬汉,难道你时至今日方才知晓?——送就不必了,目送就好,已经有人准备送我了。”
蔺一笑终于回过了头,第一次将自己的目光投到了卓越的身上:“他?”
大鼓点了点头:“他。”
“他不行。”
蔺一笑摇了摇头:“他下不去手,除非你求他。”
大鼓翻了个白眼,看着蔺一笑冷笑道:“若是要老子求他,那老子还不如自刎。他会送的,如果他不送,他便不配称得上是卓不群的幼子。”
蔺一笑点了点头,冲着大鼓竖起了大拇指:“那我便不送了,你我相识一场,虽然最后老子也没能亲手打爆你的脑袋,但姑且也算是半个朋友——你喜欢哪家的酒?每年这个时候,老子上这里来倒两壶给你。”
大鼓大笑道:“好!老子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吃酒斋的伤春悲秋酿,两壶,记着了!”
蔺一笑顿时怒道:“你他娘的倒是会挑,伤春悲秋一壶八十两,这价钱还是大小掌柜看在阿怅的面子上打了折扣的价——他娘的,罢了,老子不跟死人计较!”
两人哈哈大笑,一者气息绵长,一者断断续续,但两者笑声之中的豪气,却是何其相似。
一旁的卓越望着这他们的身影,目光之中忽然涌现出了几分羡慕,他发现自己的眼前便是江湖,便是江湖之中那股干脆利落的豪气与豪情,那股今天咱们桌子上大笑着喝酒,明天老子也能坐在你坟头上和你大笑着碰杯的洒脱。
他们是四行当与天老帮之中最强的两个人,他们是敌非友,同时他们也惺惺相惜。
他们是江湖人,是汉子,更是豪气干云的男人。
“姓蔺的!”
大鼓的笑声之中带着几分遗憾:“直到最后,老子都没能跟你喝成一场酒!”
蔺一笑啐了一口:“明年今日,咱们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