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句话很经典,并且很正确,至少铁怅是那么认为的。
戌亥八街是一片特别的街,小小几亩地里堆积了各种各样的人物与场所,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好好先生简直比在狼群之中找一头羊还要困难——在这种环境的耳濡目染之下,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们也自然与外界有些不太一样。
孩童的圈子里自然会有一位孩子王,而在这里,孩子王是那些孩童里真正的王。
因为在这条长街上,绝不会有任何大人与长辈来为那些受了欺负的孩子出头。一条幼狼被人欺负了,除了俯首称臣与咬死对面以外,大概就不会再有第三条路了。
若是把时间向着过去推动一段时间,约莫十几年前,獒犬还在床上躺着、黑熊还没有来到八街、见不得光的白蛇还躲在柴房里劈柴的那段时间里,戌亥八街出现了一位真正的孩子王——孩童们之间那半真半假的战争从来没有断绝过,天真的孩童们心中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之间的战争才显得格外原始和残酷。而在那样的背景之下,一位麾下聚集了八街里近六成孩童的半大孩子,自然就会成为整个戌亥八街的孩子王。
因为那是一位女孩子,令许多懵懂无知的孩童都觉得“很好看”的女孩子。
孩童们之间的战争在她的带领之下总算是平静了下来,这位孩子王也成为了街上最令人畏惧的存在之一,纵使是街上那些杀人如麻的亡命徒,也只能绕着这位孩子们的女王与她的走狗们走——虽然孩童们之间的斗争没有人管,但若是有成年人介入到了孩子们的“玩闹”之中,那么那个不开眼的家伙很快就会被人找上门去,第二天可能会变成一具尸体,可能会被砍了四肢塞进罐子里博人一笑,也有可能会变成包厨子铺子里的人肉包子的原材料。
这种强权之下的平静,一直维持到了孩子们十岁左右的时候。
十岁那年,就在柳红妆享受着自己孩子王的身份所带来的一切时,一头虚弱的獒犬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头只剩下了半口气的黑熊被獒犬在街口捡到,一条幼小的白蛇背着柴刀带着斗笠趁着夜色来到了街上。
再后来,柳红妆便发现自己的走狗们一个个地全部离开了自己,他们有的被黑熊的狂暴所折服,有的被白蛇身边的尸体吓破了胆,所有人都跟在了那条眼睛里闪动着绿光的獒犬背后,而自己的身边,就只剩下了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于是柳红妆与铁怅之间那源远流长并且根深蒂固的恩怨,从那时起便再也无可化解。
柳红妆每次看见自己的时候表情都会非常有趣,她那张原本美丽的面孔只有在这种时候会变得扭曲且狰狞,所以铁怅眼下正肆无忌惮地盯着柳红妆那张姣好的脸蛋看得津津有味。
“红妆儿。”
包厨子忽然叹了口气,将柳红妆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你先到后面去吧,我和.......铁大人,有些话得谈一谈。”
柳红妆脸上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些许,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有些不甘地道:“爹,姓铁的绝对没安好心,我们别理会他!”
包厨子看了她一眼,苦笑道:“爹心里清楚,你先到后面去,听话。”
柳红妆虽然性子娇蛮,但也不是那无理取闹之辈。她最后咬着牙看了铁怅一眼,挥动着手中的短刀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旋即一跺脚便走到了蓝色的布帘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铁怅也笑了笑,他对着左幺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上前扶起了酒桌旁醉得不省人事的卓越,旋即走出门唤了几个弟兄过来,一道扶着卓越一溜烟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包先生,您这次可欠了铁某人好大一个情。”
见小店里再也没有了一个人,铁怅便慢条斯理地坐在了卓越此前所坐的位置。他好奇地打开桌上那瓶刀山火海,嗅了嗅后才笑道:“难怪卓兄这么容易便醉成了这幅模样,这酒不是前些年头小侄送给您的吗?”
这当然不是什么三十年的好酒,铁怅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劣质烈酒而已,做法也不过是简单地将一坛坛米酒通过些别的手段再蒸馏一番罢了,虽然度数很高,但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只是显然,对于喝惯了米酒的魏人而言,这已经算是难得的好酒了,至少不论是夏侯家的那两位还是郭家的老爷子,都变着法子向自己讨要过这种酒。
包厨子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冷哼道:“闲话莫提,铁大人。洒家自问近些时日安分守己,也没有得罪过铁大人分毫,为何此番要利用卓公子来设计坑害洒家与小女?”
铁怅摇了摇手中的酒瓶,一仰头便将瓶子里所剩不多的酒喝得一干二净,然后才擦着嘴笑道:“坑害还提不上,这计划本来也不是针对你们的——不过卓公子可真是铁某人的福星,铁某本来只是想把卓公子扔在街上抽个奖,能抽到四行当来报复的家伙就已算得上是心满意足。没想到卓公子却直接把两位送到了我的手上,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他微微顿了顿,指着包厨子大笑道:“我知道柳红妆那丫头想做什么,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位卓三公子乃是陛下亲自任命的下任街吏,而铁某身为现任街吏,这些时日里不但要教会他街吏该做之事,还要尽力确保他的安全。今日若是柳红妆得了手,只怕明日卓三公子醒来之时,身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