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闹老子清梦,该打!”
老香火台,其下有声传出!
貌似还是个火爆脾气。
脑瓜子最先反应过来,狠掐一下大腿,疼的哩,没有做梦,看来不是什么幻境迷界。
装鬼吓人,害的本小祖差点道心崩散,这是其一,鬼鬼祟祟不敢出来示人以真面目,这是其二,最重要是抢了本家少爷的风头,与那个没有眼力价的家伙一样面目可憎,这是其三。
就凭这三点,眼下这两个家伙,即便跪地求饶,脑壳嗑得砰砰响,想让本小祖手下留情饶过,怕是天降鹅毛大雪才行!
尤其是香火台下做鬼祟吓他的家伙!
咬牙切齿,目喷怒火,扶正儒冠,端正儒衫,脚下一个大蹬,尘土从脚尖向后激射而出,砰砰击碎一大片花花草草。
一道身影快如箭矢,斜掠入空。
“小祖来也!”
小书童酣啸一声,心头快意似潮水决堤。
许久未曾如此酣畅淋漓,跋山涉水途中,因为自家少爷常常耳提面命,多少让他束手束脚,加上为了避免行迹外露,主仆二人可谓是小心翼翼,能避即避,那几次死里逃生的杀战,亦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这段时日,身上如覆重重枷锁,说话高声不得,走路蹑手蹑脚,睡觉呼噜都打不得一声,活脱脱像是个家矩森严的小娘子。
眼下终归是回来了,甩掉了那群动不动就拿规矩压人的酸腐家伙,躲开了第一剑门的重重杀伐,同时顺手宰掉了拦路打劫的些许“大家伙”,最重要的是不用再担心毁掉那条仅存为数不多的香火老道,本该是爷辈不用再捏鼻子充孙子,变成畏手畏脚的娘们。
他这把剑,许久未出鞘,许久未饮血。
血色阴河当空垂落。
两道身影以河为界,分立左右。
一道剑光斜掠入空。
老香火台,香火沉寂有些年头,余烬也被瓜分见底,只剩下一座光秃秃的土台子。
顽劣幼童可上蹿下跳,撒尿和泥玩得。
恶嘴婆姨可破口骂之,仅是求福而不得。
被刀罡劈过,被剑气刺过,被仙火烧过,被天外来水淹过。
曾带给一界辉煌的香火台,云淡风轻,静静看着这座天地,张口欲语,却说不得一字一句。
还好,昔日有个瞎目刀客,喜欢醉卧墙头,喜欢自言自语,喜欢指天骂地,喜欢夜深人静时,跃下墙头看着香火台无声落泪。
自诩“刀尽人间客”的瞎目刀客,本是个样貌英俊的美男子,听说是被心爱女子刺瞎双目,还被搅碎一身至纯剑气,抛进刀罡呼啸的刀崖,最终落了个生不如死的凄惨下场。
福祸相依,天无绝人路。
瞎目刀客摸爬滚打,从刀崖九死一生而出,捎带捡了把卷刃的破刀,顺便抵下千万刀罡加身,破而后立,一举登峰。
只不过,这次他登上的是稳压剑道半头的刀峰。
素来去去即归的瞎目刀客这次离去前,对着香火台喝了一夜酒水,却未留下一句话。
只把那把卷刃的破刀插在了香火台下。
香火余烬,作用甚多。
其一即可疗养神魂。
整整五百年,破刀残存的刀魄自有了三分火性。
刀魄认主,呆在瞎目刀客身侧时日久远,耳濡目染,张口吐人言,第一句话就是昔日瞎目刀客夜深酣睡却被飞鸟惊醒时的言语。
斜掠入空,破刀亦从香火台下掠出,画大弧冲天起。
不偏不倚,二者相触。
似刀剑交错。
破刀砸中小书童脑壳。
毫无防备当即两眼一黑,倒栽葱落下云头。
长衫男子身形斜坠,一落数十丈,稳稳接下准备大展拳脚的自家小书童,同时手指在其额头眉心轻揉,抹平那丝不易被觉察到的阴戾之气。
小书童畏鬼,实则因为在一身儒衫之下,体为剑海沉尸中孕生的剑下凶戾亡魂。
被儒家圣人以通天术法,生肉接骨而成的书童尚且年幼,心性不坚,加上先天剑道极尽造化,可谓是人中龙凤,万中无一,要不是他常常耳提面命,教诲一些圣贤书卷,潜移默化影响其心性,一路艰难险阻,凶险无数,小书童身上明为儒衫实则是儒家圣人以极尽其能的浓重笔墨打造的天地大牢怕是早已破开,一旦束缚其一身剑气的“儒衫”被破,结果只有一个。
走到哪里,哪里便天倾地覆,亡魂行街。
这次千辛万苦回来,是长衫男子早早对小书童编造的一个谎言,目的唯一,替小书童找寻一具合适身躯。
否则,儒家圣人远走,天地大牢一破,他即成了遗臭万载的千古罪人。
看一眼远处走肉身成圣老路的年轻武人,长衫男子遥遥点头一笑。
小书童出现近乎昙花一现,丝毫不影响破刀斜掠再横起,一线直上青云。
破刀气势更盛,一刀破水,长逆倾泻而下的阴河而上,将阴河对半劈开。
水分而底现,河底游曳的金鳄破水而出,化作一道道金光,掠出河底。
破刀横旋,刀尖朝下,刀身轻震,震散无形因果,刀势复又无形加重三分,从第一只金鳄血盆大口处没入,一贯而过,半空溅起一连串金色血花,第二只,第三只……
金色血水落如雨幕,悉数没入香火台中。
屠鳄殆尽的破刀飞落而下,直插老墙头之上。
刀身尽没,只余刀柄。
这里,才是最贴近主人之地。
香火台,无非一念想而已。
天地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