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话的语速并不是太慢,只是音调有些偏轻,而且似乎在说出每个字之前都有一个很奇妙的停顿,所以感觉“何苦”二字竟是说了很长时间。
那名中年男子的动作连他都沒有想到,沒有來得及做出应对,秦杰当然更是沒有任何反应,直到中年男子拿着铁匣退出去很远,他才醒过神來。
而且他此时的心神受到了太多震撼,根本分不出多余去思考别的问題。
那个眉如墨蚕,唇若稠血的强大中年男人,按照自己背了这么多年的外貌描写來看,应该就是杨昊宇。
就是那个杀了自己爹妈,把自己幸福人生变成一场修罗修真的杨昊宇。
而身旁这个穿着破袄草鞋的薛氏又是谁。
不过,他这时候当然已经猜到这薛氏大概便是自己的大师兄。
大师兄叹息完毕,才望向秦杰问道:“匣子重要吗?要不要抢回來!”
秦杰不明白那个可能是杨昊宇的中年男人为什么要抢那个铁匣子,也不明白身旁这个可能是大师兄的薛氏为什么这时候还能慢条斯理地发问,匣子里面装着莲生大师的骨灰,一分钱都不值,当然不需要冒险抢回來,只是对方已经抢了这么长时间,您才想着问自己会不会显得稍微太慢了些。
忽然间,他想起陈皮皮曾经对自己说过大师兄做事很认真,非常认真,所以他动作很慢,非常慢伞日一见,对方果然是个很慢的人啊!
秦杰恭敬行礼,低头说道:“那匣子不重要,不用抢!”
然后他抬起头來,认真看了两眼。
是一个穿着棉袄破鞋的男人,腰间插着卷旧书,系着只水瓢,身上沒有流露出任何强大的气息,也不如何高大威猛。
然而站在薛氏身旁,秦杰便无由觉得安全,心生平静喜乐,有回家的感觉,知道再沒有人敢欺负自己,就像站在一棵茂盛的大青树下,根本不怕外界的风吹雨打,这种彻底肯定不容质疑的安全感,甚至让他感动到沉默起來。
大师兄大概了解他此时的心情,神情温和一笑。
当他开始认真思考应该和小师弟怎样开始闲聊时,忽然间若有所感,有些诧异地抬头望向天空。
……
山道里的雾气早已被那个拳头击碎,半空中雾气依然缭绕其间,向天空望去根本看不到雪峰,只能看到雾气被撕开了一道极大的口子,裂口之前是个人影。
那个身影应该是从雪峰上跳了下來,便更像是从天上跳了下來,接连不断撞破空气和雾气,发出令人心悸的低沉振鸣声,可以想像速度已经达到何种地步。
山道上的薄雾轰的一声散开条圆形的空洞,那个身影从中落下,身周裹着半圆球状的水雾,双腿上血色的火焰正在蓬勃燃烧。
一股强大霸道的气息从那个身影向地面笼罩而去,将数十丈的区域全部锁死。
那双从极北寒域一路走來的旧靴距离地面越來越近,踩向那名中年男子的头顶。
那名中年男子來时侵掠如火,退时也极为迅速,然而从空中跳下來的那个人,明显已经潜伏了很长时间,竟是霸道的一脚锁死方圆数十丈的地面,算准中年男子无论往何处退去,依旧无法完全避开。
更关键的是,他希望中年男子避,这等局面下,只要中年男子今日再次避让,对方赖以强大生存天地间的那口气便会泄尽,便是必死的结局。
然而不避又能怎么办。
那个男人上一次从天上跳下來时,是他脚上的旧靴第一次踏上草原,他一脚便踩碎了魔教信徒部落最强大武士举着的盾牌,将那名巫师生生踩着一滩血泥。
中年男子沒有避让,因为他知道自己避不开,因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头顶那只脚挟带的杀意,以及那股熟悉甚至有些亲近的厉狠肃杀味道。
虽然那个味道他已经好多年沒有闻到过了,然而无论相隔太长时间,只要一闻到他便会警惕沉默,因为那也是他的味道,属于魔教的味道。
中年男子浓若墨蚕的双眉骤然挑了起來,沉峻的脸庞上散出一丝厉狠情绪,双脚“啪”的一声陷入坚硬的石质地面,沉腰屈膝,将全身的修为尽数递至右拳。
他一拳向着天上砸了过去。
带着血色火焰的旧靴,与泛着金属光泽的拳头,在山谷之中相遇。
霸道强大的气息,直接将谷中的天地元气撕扯成无数道极细碎的湍流,那些湍流却无法四处逃逸,而是瑟瑟可怜地被这两股气质截然相反甚至相冲但却同样霸道强大的气息裹了进去,变成两道半圆形的气流罩。
那只旧靴处的半圆形气流罩闪着血色的光芒:“嗤嗤”向天上喷吐。
那只拳头处的半圆形气流罩泛着金色的光泽:“嗤嗤”向地面喷吐。
除了“嗤嗤”的气流喷溅声,山谷里一片死寂。
山谷外远处的呼兰海面却忽然颤动了起來,被寒风吹拂的日益坚实的冰面上,不知因何出现了数十道极细微的裂缝,裂缝相交处更是冰崩水现,有几尾并不怎么肥的鱼儿从冰洞里跳了出來,在冰面上挣扎了两下便被冻僵。
然后山谷里才有声音出现。
那道声音无比巨大,包含着纯粹的力量,如同一道响雷。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半人深的大坑。
响雷之后是旷远的回响,如同钟声。
刚被两道气息震碎的石屑,不再飞舞而是平静落下。
被两道气息再次震倒的王雨珊等人,发现自己沒有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