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梁冀便整装待发,准备去参加五日一次的例行朝议。
出门刚拐了个弯,老仆韩绪忽然追了出来,梁冀急忙停下。
“大将军,小郎君哭闹不休,非要出来找您。”
韩绪是专门负责照顾梁伯玉的,在梁家服侍了三代主子,也是梁冀最信得过的人之一。
伯玉自从母亲被杖毙之后,躲藏在密室之中,惶惶不可终日,但他生性安静,鲜少哭闹。
梁冀对这个小儿子十分怜惜,除了不能自由行走之外,其余的几乎有求必应。
此时听得儿子状况不佳,二话不说就调转马车回去了。
徐璜过来传旨的时候,他正将伯玉抱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安抚,俨然一副慈父面目,与他平日里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听到徐璜前来,也并没有将伯玉藏匿起来,在他的心腹们面前,这孩子早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
“大将军,太后急诏,传你即刻觐见,说今日朝议,有要事相商。”
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伯玉,梁冀皱了皱眉头。
“你可知有何大事?”
“这个……吾实不知,不过我听大长秋孙干讲,皇后昨夜去了永乐宫后,一夜未归。”
梁冀眼皮一跳,目光如电,厉声问道:“他当真如此说?”
“是,当真,还说皇后自大婚后从未留宿永乐宫,今晨他去探看,州辅还将他挡了回来。”
徐璜说得随意,梁冀的面色却越来越阴沉,目光中戾气浓重,吓得怀中的伯玉都不敢动弹了。
“好,我即刻进宫,你去暗中通知赵太尉和胡司空等人,稍后太后若是主张废后,让他们一力阻拦。”
徐璜一愣,“大将军,难道皇后出事了?”
“此事一两句也说不清楚,稍后朝上即知。”
梁冀打发了徐璜,又放柔了声音对伯玉道:“伯玉乖,等父亲回来陪你去外面玩。”
“父亲……别去,伯玉害怕。”
七八岁的孩子面色如雪,眼神中蕴含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忧郁,伸手怯弱地牵住了他的衣襟。
看得梁冀心头一软,可徐璜方才所说之事,干系重大,他不得不去。
只得示意老仆韩绪将他拉开,这才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一路上都在马车中思考着,等会儿若梁太后发难,他该如何应对。
马车才到平城门前,后面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却是四弟梁蒙策马奔腾而来。
“兄长,刚才有人来报,说司隶校尉张彪暗中召集人马,不知意欲何为。”
梁冀眉头一皱,心头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宫城。
“皇后可能出事了,你去通知执金吾那边,让他们立刻赶来宫门前集结。”
“什么?皇后她……”
梁蒙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皇后能出什么事情,可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但他知道此时事态紧急,一咬牙立刻拔转马头,狂飙而去。
“大将军,要不要先回府,我看今日恐怕是个鸿门宴啊。”
梁戟长相粗豪,却是个粗中有细的精明之人,眼见得形势不对,立刻向梁冀建议。
“哼!太后能奈我何?”
可梁冀却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满面阴狠地笑道:“也好,不若就趁今日之机,让她退出朝堂,回她的永乐宫颐养天年去吧。”
“走,我倒要见识见识,太后还能有什么手段。”
说罢便径直入了宫门,梁戟见了也只得按压住心内的不安,赶紧跟随其后。
崇德殿中,早已静候多时的文武百官们,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太后和陛下。
此时正好梁冀也昂然而入,三人的目光交汇在空中,遥遥相对,空气中流淌着诡异的气氛。
梁冀瞥了眼刘志,总觉得他今天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他的注意力都在太后身上,所以也未多想。
“不知太后召见,有何事训谕?”
该来的总是会来,梁冀也不想兜圈子,直接开问。
梁太后微微一愣,不是例行上朝吗,召什么见?
不过她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心中诧异,脸上却丝毫也未表露出来。
正准备张口,御座上的刘志却轻轻一笑。
“是朕假太后之名,召见大将军。”
“陛下?”
梁氏兄妹都呆住了,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刘志的唇角勾起一个愉快的微笑,忽然脸色一沉,抄起案上玉盏猛地向地上狠狠一摔。
“当啷”一声脆响,只听刘志厉声喝道:“来人,拿下这个逆贼!”
众臣完全都没有反应过来,殿后便呼啦啦涌进无数持刀戴甲的武士,当先数人闪电般直扑向梁冀,三下五除二便将他擒拿在手。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双眼发直地看一看皇帝,再看看大将军,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竖子敢尔!”
梁冀猝不及防被人压住,然后五花大绑,不由得暴跳如雷,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冲着刘志破口大骂。
刘志才不屑于和他打嘴仗,掉价,干脆一挥手,让武士们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转头对着尚书令尹勋颔首示意,后者立刻越众而出,“唰”地打开手中诏书,朗声念道。
“汉室不幸,皇家蒙羞,贼臣梁冀世受皇恩,不思报国,欺天罔地,篡权弑君;通敌卖国,残害生灵……
更伪皇帝玺绶,意欲弑君自立,窃居神器,夺吾汉家社稷,废我刘氏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