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师高见。”邓名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认错:“末将失言了。”
“嗯,知道就好。”文安之话锋一转:“所以你打算先取川西,把成都当成根本之地好好经营,然后再出川,或东征、或北伐?”
“正是。”邓名点点头。
“你的想法,让老夫想起一个典故,就是张仪和司马错的争论。”文安之瞥了邓名一眼,见后者脸上一片茫然,知道邓名肯定不晓得:“当初秦王问计于重臣,当先攻韩,还是先攻巴蜀?张仪主张先攻韩,认为中原是天下腹心,人口稠密、物产丰富,是争夺霸业所必图,而巴蜀是荒蛮之地,不但要耗费巨大的国力夺取,更要投入巨大的精力去治理;但司马错不以为然,认为攻击韩国必然引起山东诸国的重视,全力来与秦国为难,他主张先取巴蜀,充实国力,然后可以后顾无忧地争霸中原。秦王采用了司马错的建议,先取巴蜀。成都就是张仪所建,后来又有了都江堰,川西也变成了沃野千里。”
“督师赞同末将的主张了?”邓名闻言一喜。
“但是你要知道,虽然最后秦国统一了六国,但中间花了几代人的时间经营巴蜀领地,现在虽然川西缺的只是人口,但要想恢复生产,没有五年恐怕无法建功。五年之后,说不定根基依然不稳,还需要继续努力经营。”文安之看了邓名一眼:“你沉得住气吗?”
邓名大声答道:“末将沉的住气,之前无论是在湖广还是南京,末将虽然屡战屡胜,但其实一直感觉如履薄冰,每次战前都忍不住想到,若是不幸战败,那便一无所用,几乎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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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是,总不能次次都上阵拼命,图侥幸之胜。”文安之微微颌首,感到邓名确实有点与众不同,若是其他人这么年轻,又连战连捷,多半就会趁胜前进,直到全面胜利或是一败涂地,就像邓名刚才提到的李自成一样:“既然如此,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选拔官员?”
“选拔官员?”邓名问道。
“是的,若是你要按下性子经营根基的话,就需要大量的官员助你一臂之力。”文安之一边说,一边不禁想到,如果邓名真的开始经营领地,那么很快就会有一批官吏从他手中获得权力和地位,还会有缙绅依附,这些人逐渐锻炼出统治的能力。将来随着邓名领地扩大,这些官员就会掌握越来越大的权利,直到遍布朝野,那时邓名对皇位的竞争力,恐怕会远在永历皇帝之上:“只是天子不在国内,不能开科举。”
文安之拖长声音说道,观察着邓名会不会胆大包天地跳出来,说由他来开这个科举,但邓名没有什么反应,文安之心里一松——要是那样邓名的吃相就太难看了。
“所以你可以开几个书院,挑一些聪明的孩子和年轻人习本朝律法和会典,大概三年就能有小成,到时候就可以让他们帮你做事。”文安之心里琢磨着:虽然不是科举,但这些学生肯定会把邓名视为君师,搞不好将来里面会出一批劝邓名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邓名闻言一愣,他对这种书院没有丝毫了解:“听着很好,但末将对律法、会典都一窍不通,学识也浅薄得很,不如就由督师来开这个学院吧。”
文安之盯着邓名看了一会儿,确认对方的这个提议确实是出自真心,也确实是因为一窍不通才提出的,没有其他的鬼心眼。
“老夫岁数大了,干不了这个了。”文安之断然拒绝:“现在我这把老骨头,光是军务已经累的够呛了,你另请高明,就让老夫多活几年罢。”
“末将糊涂了,督师莫怪。”邓名听的有些惭愧,连忙起身道歉。
“无妨,无妨。”文安之摆摆手,示意邓名坐下说话,在心里说道:“你打算深根固本,那老夫多半是看不到两京光复的哪一天了,这个招数我也教给你了,剩下的还是你自己去做吧。我一世忠臣,为大明鞠躬尽瘁,皇上和你的事是你们朱家的家务事,我可不能掺乎到这里面来,落一个晚节不保。要是我帮你开这个书院,后世的史书上肯定要说我是个姚广孝一般的人物,不忠于皇上,帮你出谋划策抢夺皇位。”
……
从文安之那里离开前,邓名辞去了江南提督的职务,他觉得现在既然已经返回四川,再用这个职务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文安之当然不反对,江南提督本来就是邓名自封的,文安之事后虽然予以承认,但他的职务是节制川、楚、秦、豫军务的督师,任命一个江南提督说到底还是勉强。辞去江南提督后,邓名从文安之那里讨走了一个提督四川军务的职务,这个文安之给起来也名正言顺。
以自封始、至自辞终,江南提督一职的得失看上去都有失体统,不过这对邓名的卫士倒没有丝毫影响,反正邓名就是白身他们也会忠心耿耿;对跟随邓名而来的士兵影响同样很小,反正还是简称“提督”没变化。
船队不停地赶到奉节,很快草堂湖就快容纳不下这么多船只,而后面的船依旧源源不绝地开来,奉节守军只好加紧修筑水营,以便让更多的船只能够停靠进避风港。
两天后,一万多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