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早就知道鞑子是大敌啊。”到此邓名终于确认,李自成不但知道清军的进攻意图,而且非常警惕。在邓名看过的很多书里,都称清军出现在山海关完全出乎李自成的意料,比如金庸先生的著名描述就是:当清军突然出现在顺军视野里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顺军狂呼着“辫子兵来了”,然后就一哄而散。金庸大师更赞叹道,辫子兵当时就是天下无敌的象征,只是一露脸就把顺军吓得四散而逃。
但无论是巩焴的描述,还是李自成的行军路线,都说明顺军从头到尾都是以清军为首要假想敌,甚至连转向山海关对付吴三桂,都是针对清军的军事行动而进行的军事调整。如果不是多尔衮在吴三桂的请求下转向,李自成已经因为清军的威胁而再次改变了对吴三桂的策略。
十七日,顺军先锋抵达永平,吴三桂再次请求谈判,李自成判断这是吴三桂的缓兵之计,命令扣留吴三桂使者李赤仙,攻击永平的吴军。虽然顺军一夜未睡,但经过半天的激战后,还是攻克了吴军的大营;十九日,顺军先锋抵达山海关外围;二十日,顺军开始攻击山海关外围的南北翼城。
“二十一日,皇上抵达山海关,立刻命令军队绕长城而出,从一片石攻击东罗城。东罗城是山海关通向宁远大道上的卫城,鞑子若要靠近山海关,就必须从此经过。当时探马回报,说东罗城外还没有见到鞑子的踪迹,皇上长出了一口气。我记得很清楚,皇上绷了两天两夜的脸色一下子放缓了,他对我们说:‘总算及时赶到了。’那时,我们都以为我们真的及时赶到了。”
直到二十一日晚,多尔衮的先锋才抵达东罗城外十五里,得知清军先锋出现后,李自成再次下令不许休息,全军攻击东罗城,务必要切断清军同吴三桂联系的可能通道。
二十一日夜至二十二日清晨,从一片石向东罗城发起攻击的顺军突破了城池的外围防御。是夜清军听见东罗城炮声整天,但刚刚抵达的清军却不知道虚实,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是进一步向正在赶来的多尔衮请示。
而多尔衮同样不了解山海关的情况,此刻他甚至不了解到底顺军是否已经攻入了山海关,也不知道东罗城的战斗是山海关战役的尾声、还是前奏。因此直到这个时候,形势依然微弱有利于顺军。吴三桂的求援使者被困在东罗城内,虽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却无法与多尔衮取得联络。
在邓名的前世,关于东罗城防御战的记载是这样的:二十二日清晨已经攻上城墙的顺军的攻势突然停止,并退回了一片石,大难不死的守将冷允登立刻派人联络多尔衮,对守住城堡的解释是闯贼突然纷纷落城,是天助吴军和“王师”;而在一片石战后,进入北京的清廷组建的兵部要吴三桂为部下叙功时,吴三桂则语焉不详,最后在兵部再三催问下,吴三桂回信说此战的经过多尔衮心知肚明,他就不用赘述了。
“我不明白,我完全不明白。”当巩焴叙述到这里的时候,邓名彻底糊涂了。
巩焴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反问邓名,刘体纯是否说过山海关的经过。
“我就知道刘将军军纪严明,整师而还,人马几乎没有损失。”在惨败中保存了绝大多数兵力,这当然是非常了不起的能力,后来怀庆等反击,就是依靠刘体纯完整的兵力和紧急从湖广调来的袁宗弟部。邓名对刘体纯在山海关之战中的表现极为赞赏,认为这值得大书特书,但刘体纯本人对此却从来不详谈,邓名私下认为这大概是因为刘体纯不愿意谈论这场惨败。
“制将军不是人马几乎没有损失,是没有折损一人一马。”巩焴意味深长的说道。
邓名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因为这话彻底颠覆了刘体纯在山海关中之战中的表现,但他不能相信刘体纯会是临阵脱逃的人,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就绝不会继续得到李自成的信任,和刘体纯之前、之后的表现完全不符,而且就算是临阵脱逃,又如何做得到一人一马都不损失?
“因为这就是吴三桂第三次投降,嗯,用投降这个词不对,应该用‘合约’更准确。”巩焴的脸上已经完全是痛苦之色:“皇上最后一次相信了吴三桂,而结果就是我军的惨败,而在惨败发生前,制将军已经奉命停止前进,回头返回北京了……”
“你们,闯王,居然和吴三桂议和了吗?”邓名现在的吃惊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是的,吴三桂说只要归还太子给他,还有北京,让他做大明的摄政王,他就和我们并肩对付鞑子。对了,还有他的陈妾。”
“太子,北京!”邓名站起身来,不可思议地喊起来:“这怎么可能?”
“闯王同意了。”巩焴语言低沉:“我们把陈妾、太子都交给吴三桂了,甚至连吴襄都愿意交给他。而吴三桂说,为了证明他的诚意,可以先让他父亲留在我军中,他只留下了太子和陈妾。还有北京,闯王都同意还给他了。”
这桩发生于二十二日的城下之盟见于《国榷》、《明季北略》、《平寇志》,最详细的记载则是王永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