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到年轻人的那一刻,杨天翊就一言不发,直到现在。
有人在他脚下埋钉子啊,他坐在杨安来的对面,表情冷淡。
这场心理战僵持了足足十分钟没有分出胜负,唯有梧桐和杨雄两人战战兢兢。难怪她前段时间离开何可,说是受命回族,却不是杨天翊的意思。他轻轻瞥了梧桐一眼,没说什么,梧桐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杨安来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平和毫无凌厉之色。杨天翊年轻气盛、狂傲不驯,但他的爷爷已经见过了全天下几乎所有能见的狂风暴雨,“天翊,奕州那个姑娘的事情,你和我们详细说一说。”
“族长想听什么?”杨天翊也睁开了眼,直视杨安来,用词犀利。穆叔站在杨安来身后喟然暗叹,这事,他一直认为能瞒下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他给了杨天翊时间,可是架不住这庞大家族错综复杂的派系明争暗斗。
平日的杨天翊极有城府,泰山崩前亦不变色,可是一旦遇到和那姑娘有关的任何事情,他都会变得极富攻击性,甚至在杨安来面前也没有例外。
他清晰记得杨天翊那冲冠一怒,杨家,那埋钉子的人,已经触碰了这个三晋魔王的逆鳞。
杨天翊堪称过激的反应,杨安来也并未动怒,甚至还笑了一下,“天翊,我是你爷爷,不用这么戒备。你有心上人,我是高兴的,但是,人要学会诉说,也要学会倾听,好吗?”
他像极了一个海纳百川而又慈祥和蔼的老人,这让人亲近的气质与他在几岁时就养成的不怒自威厚重如山岳的强大气势完美融为一体,形成了一种奇异不可言喻的个人魅力。
但是杨天翊依旧毫无松懈,杨安来太深邃,不可捉摸,打从他出生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这个家族的沉重,还有那不可逆转的传统和守旧。
他消融了一点脸上寒冰,和气问道:“那我的爷爷,各位族老,我应该说些什么?”
杨安来像是没听出他言语中的刺,淡淡的道:“你对她,是什么态度?”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连温度似乎也有所下降,杨天翊深深看着杨安来,一字一顿的回答:“我,非她不可。”
声音沉稳,传遍了大厅。
梧桐和杨雄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垂头不敢看杨安来的表情,只是感觉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沉闷到了极点。
穆叔皱了皱眉头,这小子,至于这么冲动?要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杨家家主和全体族老,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毫不夸张的说,他今天的表现,将直接决定他今后在杨家的角色和分量,甚至,会影响他的父亲杨慕华能否顺利接过杨安来手中的权杖,尽管那根权杖现在已经在开始向他倾斜!
杨安来毫不动怒,点点头,接着又问:“她呢,什么态度?”
不可思议的,杨天翊心头微微一紧,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他怎么想,虽然重要,但不是最重要,如果何可也动了心,不管杨安来如何向他保证,杨天翊也不敢相信老爷子真的会让何可安然无恙。反之即便他说何可对他毫无感觉,说了诸多狠话,他依然不敢相信杨安来会无动于衷,杨家人,他太了解了。
突然,他脸上的坚冰彻底融化,桀骜笑道:“她怎么想,我无所谓,我只认我的喜好。”
“如果她不愿,你打算如何?”
杨安来即将步入耄耋之年,但说话从不见疲态,声音低沉,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好像能引起别人胸腔的共鸣。
他随口开合之间,又是一道送命题,若何可不愿,以杨天翊的性格会如何?这是杨安来变相的替他回答了上一个问题。她不愿,那这件事,必然到此为止。
杨天翊的冷傲笑意变淡,眼神也不再锐利,却在平静中尤显坚定,他看着杨安来认真说道:“如果她不愿,我就等她。”
“胡闹!”一道声音,不轻不重。
开口的,并不是杨安来,而是坐在他左侧的一位布衣青衫老者,容貌与杨安来有七分相似,身形略矮了两三分。
他蓦然睁眼,眼神清明,庄严肃穆。“你不是普通的杨家子弟,你身上背了什么担子自己应该知道,非但不做个榜样,还要以身试法?
天翊啊,作为杨家下一代核心,你切莫学那秦家小子,让我们失望。”
“二叔爷抬爱了,杨家青年俊杰多我不多,少我不少...”
“混账!”
一根游龙杖,杖尾猛然杵地,浑厚声音四面扩散,杨安来暴怒的一声呵斥如同惊雷炸响,杨雄和梧桐两人差点没控制住双膝跪地。
他深深注视着杨天翊,眼中精光不断游走,“我听你这意思,是要为了她,与我杨家断绝关系往来?”
之所以没召集家族全体骨干,也没将这议事地点选在浩然楼的众言堂而是放在了性质稍显中和的养生堂,其实他是准备好好和杨天翊谈谈的,当然,也不排除他要给杨天翊施加一点心理压力,否则也无需几位族老倾巢出动。
有的族老心里咯噔一下,杨安来这句话,严重了。即便是反问,即便是威逼,即便不当真,可是“断绝关系往来”这句话,还是严重了。这位真正意义上能够影响禾国乃至世界命运的擎天巨擘,极少有的震怒。
这么严肃压抑的场合,以至于让杨雄和梧桐都不敢发出一丝呼吸的声音,杨天翊竟还突然咧嘴一笑:“孙儿不敢,孙儿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