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于谦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将他们定义为伸冤,而不是冲击衙门,防止地方官府乱来。
两者虽然都是聚众在衙门口,但后果可是天差地别的。
伸冤是朝廷允许的行为,伸张正义;而冲击衙门,可就是蔑视朝廷,是造反!
于谦看着面前的众百姓,微微皱眉,沉声道:“这样吧,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衙门口也不是个事儿,你们选出几个德高望重者,随本官入内,将你们的冤情讲给本官和按察使大人!”
“这……”
众百姓顿时沉默下来,相互之间轻声开口商议起来。
“小老儿是孟津县卫坡村村长,我可代表我们村里的村民!”
“我是孟津县乔庄村村长!”
“我是……”
“我是……”
……
其实,这些人心中都非常忐忑的。
自古民不与官斗,若不是实在是被当官的整得活不下去了,谁会冒着性命之危远道跑来省府伸冤?
“好,就请诸位村长随本官入内,其余百姓就在外面稍待!”
于谦点点头,从马车上下来,对众百姓开口道。
“慢着!”
突然,一道突兀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众人纷纷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
只见一名二十岁不到、约莫一米七、一身儒衫的年轻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于谦。
“大胆刁民!”
林杰下意识的开口对年轻人呵斥道。
于谦对林杰摆了摆手,和颜悦色的看着年轻人:“不知你开口阻拦所为何事?”
年轻人径直来到最前面,隔着士卒,对着于谦遥遥拜道:“学生宣德九年秀才吴晨,见过巡抚于大人!”
“你知道本官?”于谦微惊。
要知道,于谦虽然以兵部右侍郎之职奉旨巡抚河南、山西,但并没有过多的插手两省的政事,更多的是将两省的现状上报给朝廷,提出他自己的建议,知道他的都是两省的官员。
所以,当于谦从吴晨口中听到他直呼出自己的职务时,才会如此惊诧。
巡抚,在成化之前,是属于皇帝临时派遣的职务,主要是负责巡查边地的军政,防止边军懈怠,多数是由朝廷六部的文官重臣担任。
成化年间才开始正式成为一个常设职务。
“大人之名,学生曾在官府告示中看到过,如今朝廷钦差刚刚进入河南境内,不可能是钦差。所以,在看到大人居于按察使大人之上时,学生便大胆猜测,大人乃是宣德五年奉旨巡抚河南、山西的于谦大人!”
吴晨恭敬的回道。
“恩,你倒是有心了!”
于谦缓缓点了点头,望着吴晨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眉头微皱的对他开口问道:“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何出声拦住本官了吗?”
吴晨躬身拱手作揖,脸上毫无惧色的看向于谦,开口问道:“学生斗胆,敢问大人,朝廷打算如何处置此次事件?”
“大胆!”
于谦还未出声,身侧的河南按察使林杰便呵斥出声:“朝廷大事,岂容你一个小小秀才过问?”
“林大人稍安!”
于谦对林杰摆摆手,而后一脸轻笑的看着吴晨,开口道:“朝廷自有法度,你身为秀才,当下应该全力准备乡试,以期为朝廷效力,忠君报国、清廉为官!”
“可是乡亲们……”
吴晨有些犹豫的看着周围身着布衣的百姓。
“本官受皇上指派,忝为两省巡抚,若百姓们真有冤屈,本官自会为他们讨还公道!”
于谦掷地有声的开口道。
不说他身上有全权处置此事的圣旨,就说他身为两省巡抚,最起码也能够在钦差到来之前,保证这些百姓的人身安全!
“既如此,那就拜托大人了!”
吴晨对于谦躬身拱手作揖,就此作罢。
……
三日后,当钦差顾佐到达开封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于谦。
为人正直、嫉恶如仇的顾佐听闻于谦调查出的真相之后,也不禁感到震惊。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各地地方官竟然和当地的地主劣绅沆瀣一气,以官府的名义,将百姓们的田地以低于市价四分之一的价格买下,然后再加上一半,以四分之二也就是二分之一的价格,转手卖给地方的地主劣绅,从中赚取差价。
虽然一亩地的价格不算多,但成千上万户百姓的土地加起来所产生的利益,可就非常惊人了。
顾佐和于谦两人联名将在河南所了解到的信息具折,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北京城,第二天,也就是二月二十三日傍晚,两人的联名奏折便送到了内阁的案头。
三杨深感事关重大,相互商议之后,在第二天日朝散朝后联袂觐见了朱祁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