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秀明白纸包不住火的道理,连夜赶到老营,向平东王报告了此事。
平东王张可望黑青着脸,“你吃他的亏还不够吗?你不明白他的真正用心?”
文秀道:“不外乎借我们的手抗击清军,然后将我们赶回陕西,但我们也不吃亏呀。”
可望摇摇头,“文秀呀,文秀,父皇不在了,想灭了我们的,有多少?想吞了我们的,又有多少?难道你就不明白?”
“那你说杨展是想灭了我们,还是吞了我们?”
“十多年前在百丈关,他不是就清清楚楚告诉我们了吗?前一阵子,我两个去眉州,他们不是也有这个意思?说什么让我们走正路,实际就是想吞了我们大西军。父皇的心血,难道我们要拱手送人?”
文秀压低声音,“兄长,我们大西军现在内外都不是人,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散,除了你我兄弟死撑着,也有父皇使用恐怖血腥手段压着。其实早已经失掉人心,有多少人还肯为我们拼命?稍遇强敌,就会溃散。因为之前的名声太差,走到哪里都不会受人待见。杨展名声好,我们若和他结盟,就能重新收聚人心。只是结盟而已,并不是投靠!”
张可望点点头,“好,你既已向他开出条件,就看他如何行动了。让定国和你对调,他和能奇打前锋,你断后,既便于接收杨展支援的物质,又能防着他。记住,一定要防住他,不能让他的人渗入我们的地盘。”
张文秀领命而去。明天是老万岁入土的日子,张可望还有很多事要忙。以前,他总憧憬自己当家作主,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才知道原来是个累死人的活。
不一会儿,安西将军张定国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兄长,清军已近保宁,天亮前便会和我们交火,父皇最好今晚就入土!”
张可望噌地一下站起来,“快通知他们两个到老营,父皇入土必须秘密进行,除了我们四个,谁都不能知道他被埋在何处。”
“父皇的坟茔不是都建好了吗?”
“那是用于迷惑别人的,你想想,等我们走后,有多少人想要父皇的脑袋?又有多少人恨不得扒他的皮、食他的肉?”
文秀和能奇很快赶过来,张可望已将兵丁打发出去。兄弟四人手忙脚乱用锦被包裹了张献忠,能奇将他抱起,另外三个拿了铁锹锄头,飞纵过几个山头,终于找到一处荒僻寂寥之地。
张可望还不放心,扒开一丛高高的巴茅草,笃定地说:“就这里了,应该神不知,鬼不觉。”
文秀道:“不行,听老人们讲,巴茅草是老虎的温床,万一父皇被老虎吃了,就惨了。”
能奇道:“父皇叫黄虎,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只虎,他不吃别人就不错了。就将他埋在这里,让他的来生重新做回一只老虎,而且还是林中的大王。”
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可望和定国已经甩开膀子挖坑了。巴茅草丛还真是一处好地方,不多时,坑已挖好。
几个义子将张献忠的遗体缓缓放进坑中,围在坑边磕了几个响头,咬着牙抽泣了几声。
可望下令:“覆土吧!”
能奇这才想起:“我给父皇刻的像忘了带来,他最喜欢的,等我去取了来。”
定国也说:“父皇最喜欢金银财宝,我们好歹给他弄一点?”
可望沉声喝道:“别整那些,你们要想父皇保全尸身,就这样埋了吧。”
能奇不敢反驳,弟兄四人默默葬了父皇,又将巴茅草丛复原,让人看不出痕迹。
回到老营,将张献忠的衣帽装进棺材里,钉上钉子,封了棺,这才通知全军上下,提前为张献忠送葬。
夜已深沉,虽是一个简易的葬礼,倒也像模像样,对得起老万岁创了这个大西军。
这座坟墓,自然埋的好东西不少,连能奇那幅版画也在里面。除了他们四个,谁也不知,这竟是一座疑冢。
丧事结束,未曾合眼,定国带三千先锋,风驰电掣而去。张可望吩咐文秀:“你的人往南退三十里,迎接杨展的支援。”之后,他在能奇和五军都督的簇拥下,尽起大西军,北上迎敌。
……
杨展说到做到,回到成都便赶紧准备粮食和武器弹药。
户部尚书费小金抱怨道:“张献忠虽然已死,但他的大西军仍然是蜀国的敌人。你不去打他,还送粮食去喂他,你这个好人做得太不可思议了!再说,今年大旱,我们的粮食都不充足,若被你拿去十万担,又会短上一大截!”
杨展生气道:“小金,这个道理,别人懂不了,你不能不懂。十万担粮食,能买一支部队帮我们挡着清军,有什么不好?从现在起,我们能少打一场仗,就坚决不去打。蜀人已经死不起啦!”
吏部尚书帅远洪赶紧上前打圆场,“你们说的都对,清军要打,大西军要防,蜀人要生存。乱世之中,没有谁能保证每一步都走得正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次,我们就把这粮食和武器都送去,看看他们怎么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