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谭宏紧张的样子,杨展笑道:“谭将军,朋友交心,贵在轻松、坦诚,你这么紧张,我们就不好谈下去了。”
谭宏额冒出了细汗,“小将,没见过世面,让蜀主笑话了。”
“我倒是佩服谭将军得很,自从李自成、张献忠祸乱大明,到现在还活着的明将又有多少?谭将军不只活得很好,还能有这么一块防地,在吴三桂那里如鱼得水,让人眼红啊。”
杨展摆出一副闲聊的姿态,谭宏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说起来,我和你同是大明旧将,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比如当初我为什么不让你落脚忠州。”
这是要从根子说起了,谭宏陡然有了交谈的兴趣。
杨展接着道:“那不是针对你一人,被我赶走的军阀不少。当初为了对付张献忠和他的大西国,我们建了蜀国。你落脚蜀境,却不认同蜀国,更纵容部将劫勒百姓,屡屡与曾英争夺地盘。我作为蜀国的大将军岂能坐视不管?”
谭宏道:“我兄弟三人那时龟缩于石宝寨中,只求躲一世平安,何曾与他们争夺地盘?倒是你信任的曾英、李占春一直把我们当匪,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赶我们至万州,还不罢休,直至夷陵,离开了川东地界。”
杨展一拍大腿,“嗨,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过去这一二十多年,大家都杀成了一锅粥,谁是谁非,都不重要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谭宏深有感触,叹道:“难啊,蜀主,身逢乱世,百姓难,为将者更难。人家都说,乱世出英雄。我看,英雄都是为了活命,被逼出来的。”
杨展心中明白,谭宏有很多黑历史,最怕别人揭他伤疤,也不是轻易能打动的。
比如,当初他兄弟三**害忠州时,曾经杀人如麻。比如夔东十三家反清到后期,死的死,降的降,他为了降清保命,竟然伙同二哥,在长江的一条小舟中,杀害了坚持抗清的大哥,拿着大哥的脑袋,投到吴三桂麾下。
要让他认同自己,就必须把那些黑历史一笔抹掉。
“谭将军,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杨展眼中闪烁着光芒,他紧盯着谭宏,一字一顿道:“自此以后,我愿与将军结成攻守同盟!”
谭宏自嘲道:“谭某何德何能?正如李总管所言,你们要我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哈哈,将军不必在意,李总管那是开玩笑呢。我何苦要你死?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吴三桂无非是另派一人驻守夷陵。”
这真是天掉馅饼,能和杨展联盟,如同拿到一张免死金牌。
谭宏喜道:“如何攻,如何守,还请蜀主明示。”
杨展欲言又止,似有所顾虑。
“蜀主放心,今日你我所言,决不会让第三人知道。”
“包括吴三桂?”
“包括吴三桂!自此以后,我听你的,不听他的。”
杨展笑了,“眼下,我也不会让你背叛吴三桂,你还得继续听他的,只不过要帮我拖延去衡州的事情。我俩在他面前,也是同盟,互相搭台,配合唱戏。如果他真的取得了天下,我助你加官晋爵,你助我保蜀境太平。”
“就这么简单?蜀主,你想在我这里住多久都行。假如拖不下去了,无论他怎样催促,我决不入川骚扰。不过,你还得想个长久之计。”
“放心吧,等熬过今年,形势若是大好,我自会重新筹措金银粮草,到大周皇帝面前为你买官,为蜀民买太平。”
“好好好,蜀主,就这样说定,我一切都听你的安排。”谭宏喜形于色,周旋于吴三桂和杨展之间,能够带来多大的利益,他心知肚明。
“不过,”杨展顿了顿,“你觉得吴三桂能得天下吗?”
谭宏的笑容凝固在脸,“难道蜀主认为他赢不了?”
“他能赢,我就不到你这里打秋风了。”杨展一脸笃定,继续说道:“天下汉人都以为他要兴明,所以才一鼓作气助他取得半个江山。谁知他不去寻找崇祯帝的两个皇子,自己迫不及待坐皇位,你说,这样一个举动,会冷了多少人的心?我敢断定,抗清联盟很快就会土崩瓦解,吴三桂输定了!”
谭宏这才明白,杨展为什么拉着几车茶叶到他这里装模作样,原来他是不想把自己的钱财再拿去打水漂。
他问道:“若是吴三桂败了,我和你又怎么办?”
“我们更要结成牢不可破的同盟!你帮我拦着吴三桂从湖广战场溃退下来的队伍,或者是一路追来的清军,不让他们从夷陵入川。到时候,我和蜀军就是你的坚强后盾。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武器有武器!”杨展说得激情澎湃,谭宏也听得热血沸腾。
“不过,蜀主,若是我拦不住,又怎样?”谭宏吃过被驱赶出川的亏,要是拦不住,蜀军又不让他入川,那下场就太惨了。
“你且放心,若是你拦着了,以后我把万州一带都划给你来防守。若是你拦不住,缓缓后退,退到哪里,哪里就是你的防区。只是,你要像蜀军一样爱护百姓,守蜀军的规矩。”
“好!”谭宏起身,刷地抽出宝剑,双手捧着呈给杨展。
这是武将之间以命相托的仪式,杨展又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收复了一员大将,而且是曾经与他结怨颇深的人。
他从怀中取出一柄短铳,交换了谭宏的宝剑。
谭宏接过短铳,爱不释手,这可是天下武人梦寐以求的宝贝。谁都知道,制作短铳的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