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静静地躺着最后一封战报,所有人都沉默着,包括君兆麟。
元秋放开容岚的手,起身过去,捡起那个折子,打开看了一眼,眸中痛色蔓延。
樊骜不敢隐瞒,折子中写到,沐振轩已脱离危险,而沐元诚身死,尸首被西辽人悬吊在凉州城的城门楼上……
樊骜在折子中还写到沐振轩所讲的七月十五那日的经过,是沐元诚将唯一生还的机会给了沐振轩,而沐振轩作为父亲,当时中毒昏迷,没有选择。
手中的折子突然被人抽走,元秋回神,想要从容岚手中夺回来,她下意识地不想让容岚看到沐元诚被悬吊在凉州城城门楼上那句话,太残忍了!
可容岚已经看到了。
折子上的每个字,都深深刺痛着她的眼睛,她脑海中浮现出沐元诚临行前笑意温和的面庞,耳边回荡着沐元诚最后对她说的话,他说,“娘,不要担心,过些日子我就回来了”。
容岚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紧紧地揪住了心脏,疼得她喘不过气来,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娘!”元秋抱住容岚。
君紫桓沉声说,“父皇,我先送岳母和小妹回府吧。如今这种情况,岳母不适合再前往南沣城,顾枫也……恳请父皇另做安排吧。”
君紫桓话音未落,元秋已将容岚打横抱起来,走出了光线晦暗的议事厅。
身后有人面露不忍,有人心怀鬼胎。君紫桓追出来,片刻后,君兆麟再次跟其余的儿子们和重臣商议起战事安排。
对于顾枫的冲动,二皇子君紫琎喜闻乐见,深深叹了一口气说,“父皇,顾枫年轻气盛,与沐元诚兄弟情深,乍闻噩耗,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父皇千万不要怪罪他。”
听起来,是替顾枫求情,但实则是在暗示,顾枫这人不顾大局,感情用事,难堪大任。
虽然君兆麟不可能就此弃用顾枫,但当下再派顾枫前往南沣城,他就需要掂量顾枫是否能够沉得住气,找回理智了。
太子君紫钰皱眉,“父皇,顾枫只是重情重义,绝非冲动之人,给他一点时间吧。当下万安城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当此大任。”
君紫琎立刻提起他的表兄,白氏一族的长公子白启,说他熟读兵法,武艺高强。
但明国公指出,白启并没有上战场的经验,只会纸上谈兵,当此危急时刻,不可将重任交给他。
君紫琎则辩称,白启没有上过战场,是因为沐振轩的刻意打压,从未给过他机会。沐振轩对东明国兵权的控制太过严重,这些年并未提拔培养可用之才,只顾着给他自己的儿子和徒弟出头的机会,到这种时候,他的儿子死了,徒弟冲动妄为,才造成无人可用的局面。沐振轩对此必须负主要责任,也该大胆启用新的将才。
君紫钰看着君兆麟听了君紫琎的话之后若有所思,心道不好,立刻出言反驳,“沐国公这些年培养的将才并不少,只是大部分都安排在了西北,对付西辽。南诏国突然发兵,南沣城并非无将可用,只是兵力不足,需要有人带兵前去增援。西北仍要靠沐国公守住,二弟你在这个时候说那些挑拨离间的话,是何居心?”
太子派和二皇子派开始争论起沐振轩是否有过错,白启是否能用,唇枪舌剑,互不让步。
君兆麟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声说,“吵什么?既然太子仍相信顾枫,一个时辰之内,把他带过来,朕要听他亲口说!老二,让白启准备着!”
君紫钰拧眉,君紫琎神色一喜,两兄弟同时开口应喏。
大敌当前,可这人心叵测的皇宫里,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团结一心,只有想趁机争权夺利,将对方踩下去的“兄弟情深”。
元秋带着因伤心过度昏迷不醒的容岚回到镇国公府,君紫桓送到门口便离开了。消息很快会传开,他不敢想象,自小跟沐元诚一起长大的沐元若得知弟弟身死的噩耗,如何能承受?
“娘怎么了?娘!”林安顺小脸发白,抓着容岚的手晃了晃,叫不醒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苏默拉着元秋的胳膊到旁边,“出了什么事?”容岚昏迷,该不会是沐元诚……
元秋沉声说,“樊骜送来的战报,爹没事,阿诚死了。”
苏默狠狠拧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元秋,“怎么会这样?”他很清楚容岚有多在乎那个儿子,自从沐元诚离家,容岚隔三差五到护国寺去上香祈福,只求他平安归来。
“南沣城娘去不了了,等她醒了再说吧。”元秋当下心中也难受得很,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元秋可以施针让容岚很快醒来,但她不想那样做,因为苏醒后要面对的现实,太残忍了,她第一次看到向来冷静理智坚强霸气的母亲如此脆弱……
元秋抱着哭泣的林安顺,静静地坐在容岚床边,握着她的手,试图消化这一日之内发生的诸多变故,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默何时出门的,元秋没有注意到。
苏默快步走进静秋院,感觉头脑昏沉,一根银针刺入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冒出来,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这是他近日发现的提神新招,他不喜欢身体失控的感觉,即便他知道这意味着他的生命正在快速地流逝,但他想要好好享受家的温暖,享受容岚这个母亲给的关怀,享受能够看到元秋的每一刻……
但如今,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家,正在破碎崩塌,他不能接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