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一琢磨,腾起身,将樟木箱里的戏服拿了出来。
戏服的料子摸在手里丝滑柔软,上面镶嵌的珠子在阳光下各个晶莹剔透,一看就是好货。
爷爷把这行头压在箱子里,想必是祖上那位先辈的痞好,如今拿出来挂在屏风上,也好沾沾先人的光。
说也奇怪,这戏服刚挂上,屋里掀起一阵风,吹起戏服的一角,露出裙摆下的字绣。
天道亏盈,地道变盈,鬼神害盈,人道恶盈
字迹清秀,像是出自女人手笔。
我记得这四句原话应该是,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 故谦之一卦,六爻皆吉,是个好彩头,挂在门廊前的屏风上,刚刚好。
有了先辈留下的好彩头,我美滋滋的跨出门,站在台阶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老巷,要不是知道这里的老规矩,我还真不会想到这里是条阳间黄泉路。
对面铺子叫了碗小面,解决温饱问题后,又去隔壁铺子买了些茶叶,顺带捎上一套看起来还算精致的茶具。付钱的时候,老板说白送。
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拿了我怕烫手。
茶叶店老板用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写了个阴字。
我似懂非懂,假装不懂,愣是掏了两百块钱,放桌上,转身就走。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爷爷的店铺不赚钱,还能屹立不倒,敢情在这条街上张家人可以白吃白住不花钱,难怪说老巷与张家铺子是条产业链,爷爷没出事前到底给了这些人多少好处?
老一辈人的事,我不敢细想,泡上一壶水,翻开账本。
金五爷做事还真是有条有理,每一笔进出的账目都写的明明白白,只是这进出的货,我看不懂。连续翻了好几本,上面写的东西都差不多,除了后面数字不一样,前面登记的内容每本都一样。
这就奇怪了,没出去的东西就算出土年代差不多,但东西不至于一样吧!我喝了口茶,细细一品,这账目绝对有问题。
铺子就那么大,卖的东西就这么多,账本上每隔几天就会有笔货进出,入账数目少说也有好几十万。我查了下时间,从铺子开张到爷爷失踪,数十年,店铺交易不过百来件,入账金额达千万。
我的老天,爷爷这么有钱,为啥我老张家还是一穷二白呢?
合上账本,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门。
入夜的老巷熙熙攘攘,爷爷这铺子刚好面对寿衣店,地处巷子中间位,从我站立的地方能看到东西两头的棺材铺。
这年头不再允许土葬,棺材这玩意早就没人用了,但在老巷,棺材铺的生意可是极好的。每当有人进铺子定制棺材,对面的寿衣店就开始忙活,寿衣店衣服出品后,边上两家香烛店就开始扎纸花。
这一套流城走完,殡葬车队会把所有东西车走,至于这些东西会去哪?没人知道。
我今个一早就来铺子,刚好看到东面棺材铺里进了个人,这会儿,斜对面的香烛店已经把扎好的纸花摆在了门口,再过几个小时,殡葬车会赶在子夜前把这些纸花和寿衣车走,到时,棺材铺的人会把棺材抬到街上,摆上一晚后,第二天一把火烧了棺材,这事就算完了。
棺材出的这天晚上,整条老巷的人都会听到沉重锁链拖地的声音,据说那是鬼差拖魂去地府的声音。
我盯着那堆纸花看了好一会,想起那晚门口守着的鬼差,不由打了哆嗦,正准备关门时,外面伸进来一只手,把我吓得抬起雨伞砸了过去。
哎呦,外面的人叫了声,我刚有些迟疑,这人便钻孔闯了进来。
请问是小张爷吗?来人留着不长不短的脏辫,辫子上还夹着五颜六色的小夹子,看着很时尚,说话带着乡音,可能因为穿着比较嘻哈,所以他整个人看起来年纪不大。
我左看右看没瞅着什么爷,于是说了句找错人了,再次关门,没想到这小脏辫身法灵活,从我胳膊下钻过,站在了院内。
这里可是老张家的古董铺?老板可是张少白?
我双手抱胸,歪头瞅着这人,嗯,没错!您哪位?
小脏辫嘿嘿一笑,上前就想抓我的手,被我挡开,他尬笑两声,您就是小张爷吧,我家老大请您出个门。
我今个才开铺子,这会就有人找上门,盯着这铺子的人还挺多。
今晚有约,改日!我估摸着那苗人应该快到了,哦,对了!小朋友,回去跟你老大说,我这铺子没有上门服务,他若有求就自个来。
说完,也不管小脏辫爱听不爱听,将他推出门外。
墙上的老挂钟敲过十下,炉子上的水刚好烧开,换了一壶新茶,摆上茶具,我盘起长腿坐进太师椅里,雨伞横在腿上,盯着铺子的门,发愣。
十点过五分,院墙上多了几个人影,我瞅着他们跳下进入院内,击掌三声,高呼了声,迎客!
院内了几人身形顿了顿,我缩回脖子,寻思着电视里那些套路还挺管用,随便学个两招,还真把这几个苗人给唬住了。
我佯装老练的咳嗽了声,来了,就进来喝杯茶。
话音落下,屏风后面进来一人,正是那晚我在医院遇见的苗人。
我瞅着他扬起嘴角,做了个请的动作,在他落座后,斟满茶,推到他跟前。
苗人盯着茶看了许久,没有动。我耻笑了声,调侃道:普通的白茶而已,在各位面前用毒,岂不是打自己脸。再说了,我老张家从不干那种下三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