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义弟,也是新册封的北云“刀皇”——铁云钢,正与他嬉笑打趣,好似闲庭散步般与他并肩而行。铁云钢还是穿着战场上那件破破烂烂的大氅,上面的血迹斑斓与褴褛破败,依旧遥遥可度。顶着一脑袋红毛,一脸桀骜不驯的神色;一条狰狞的刀疤,贯穿他整张古铜色的脸膛,十分嚣张,惹人注目。而那把战场上叫林家军闻风丧胆的巨刃“碑文斩”,一如既往的被他背在背上,像块大棺材盖似的,真不知上面无形的镌刻了多少林家男儿的血泪。
在战场上,林遮阳早就与二人打过不止一次照面。白帝云九霄用兵如神,往往能料敌先机;好几次,自己率众发动奇袭,都被他事先所设下的埋伏,打得大败而归。而相比于云九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他的这位结义兄弟,更是让自己与林家军记忆犹新,并为之心惊胆寒。可以这么说,要不是因为此人,恐怕林家早就拿下了天王河之战,也不会有后来“花刀大将”卖主求荣这一出了。那么事情,更不会演变成今日这般结果。
在云九霄另一边的,是他的贴身小厮小宝,也是一身顶盔贯甲的武将打扮。“花刀大将”韩力,则在铁云钢身后被遮了个严严实实,待走得近了,才在铁云钢的肩侧,冒出半个头来。在他们身后,则是浩浩荡荡,志得意满的“飞云铁骑”。
尽管没有抬头看一眼林家的“叛徒“,林遮阳依然清楚的知道,韩力此时脸上,肯定是挂着一幅无动于衷,大义凛然的表情。他确实需要这么一副表情,否则拿什么来遮掩自己的羞愧呢?
“逆贼忠武候林巨之子,罪人林遮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林遮阳将头顶的朱红木盒,举得更高了。
“嗯!”一声不知可否的应答,除此之外,白帝云九霄并没别的表示。林遮阳依旧跪着不动,高举木盒,静等着云九霄的小厮下马,接过了他手中的朱红木盒。在得到主子的示意后打开,忠武候林巨的脑袋,赫然呈现。“谁杀的?”云九霄问。
“回陛下,家父林巨乃罪臣亲自手刃。”林遮阳赶紧谦卑的回答。此时,他身上再也感觉不到刀伤的疼痛,因为他的一切感觉,完全落入了内心的一片狂海,并在他极力的压抑与驾驭之下,乘风破浪,同时又如履薄冰。
“噢?”白帝云九霄,显然更想知道这背后的用意。“为什么?”
“因为罪臣深知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唯有如此,才可稍加抵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林遮阳需要寻找更为恰当的时机。
这当然是鬼话。“那么一开始干嘛去了?”白帝云九霄绝非容易应付的角色。他在马上眯缝起了眼睛,等着抓捕林遮阳任何一个肢体,或言语上的疏忽。“抬起头来,看着朕的眼睛。”林遮阳抬头看向了皇帝的眼睛。“然后,回答朕!”皇帝催促道。
皇帝的眼睛炯炯有神,满溢着威严与自信,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躲过他的明察秋毫。除去这些以外,林遮阳看见更多的,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冷漠与孤独,这一点,让他忽然觉得两人之间,有了些许相似之处。然后,他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因为……因为罪臣……不想死!”说完这句话,他的脸登时红了,然后十分羞愧的把头埋进了地面,接着就放声啜泣起来。
“你这小子,不对呀!战场上咱俩也交过几回手,知道你有两下子。先前我还跟大哥聊呢,说你是个人物,咋这会儿你就怂了呢?”铁云钢道。他搞不清楚,怎么才一段日子没见,对方战场上那股纵横披靡的气势怎么就没了,难道自己还真是看走了眼?“哭你奶奶个球!你赶紧给我起来,乖乖把兵刃亮出来,跟我老铁大战三百回合,赢了,你想怎么都行,输了,那就由我老铁说了算!”嗤之以鼻的啐了一口,“否则,你就是再把你爷爷从坟地里抛出来,剁成馅儿,那你也休想活!”
在许多人眼中,林家二公子这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实在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胜败已分,尘埃落定,林家再顽固执守下去,也无非是多添几条人命罢了,于事无补。再者,花花世界,朗朗乾坤,活着多好啊!只要有一线生机,干嘛急着死呢!
可白帝云九霄不这么想,连糙汉子铁云钢也不这么认为,但最清楚底细的,还得说是“花刀大将”韩力。想当初,他与林家多年交好,对于林家这三个子女,心中自是有一番判断。
世子林盖世空有一身蛮力,实乃草包饭桶一枚。老三是个姑娘,将来就是一盆泼出去的水。最让他刮目相看的,还得说是这个林老二。
别看他“花刀大将”沙场宦海的,沉浮了几十年,但见到这小子的时候,心里也还是忽上忽下没个底儿,一句话,吃不准人家。
其实,在战争一开始的阶段,忠武候林巨若不固执己见,非要将兵力集中一处,而是依照他二儿子的策略,兵分四路,渡过天王河,然后四面回绕,夹击白帝云九霄,充分发挥自己兵多将广的优势,那么,即便白帝再如何神机妙算,恐怕这场战争,也是非败不可。可惜了,时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