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见时机差不多了,再次告罪道:“现在张公可以相信小子先前所作‘汉阳王’诗,并非有意护眼戏弄了。”
“八十张公气尚混,挥戈一整旧乾坤!惜哉千载多遗恨――
斩草犹存淫后根!”
陈成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引得张愿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所谓“淫后”,自然是中宗的韦后了。
张柬之立下不世奇功,进天官尚书,封汉阳郡公,后升为汉阳王。
可风光没有多久,武三思唯恐张柬之于他不利,于是联合韦后在李显面前大进谗言,百般构陷。
所谓的大唐正朔中宗李显本来就稀里糊涂的,还没有年老昏聩的老娘有眼力劲呢,一向对老婆韦后言听计从。
加上武三思又是女儿安乐公主(那个相当皇太女的公主)的公公,所以他不问青红皂白,便治了张柬之的罪,将他革职先贬到家乡襄州,之后又流放到岭南的泷州(广东罗定)。
张柬之此时已是风烛残年82岁的老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变故,不久便因忧愤病逝了。
“汉阳王文可安邦,武能定国,本可安度晚年,竟遭妖后、奸臣陷害至此!”陈成大义凌然道:
“左袒清诸武,烈烈张汉阳!
柱天功业缘何事,不得终身似霍光!”
张柬之之所以在本朝以及后世得到的称颂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是因为他立下的功勋,毕竟是中宗受益更大――但中宗庸碌无能,又有韦后、安乐公主、武氏余孽轮番作妖,搞得朝廷乌烟瘴气!
因此在小陈看来,当初还不如学习霍光,一不做二不休,逼退武则天后,再把中宗、韦后也一起废了,多废几个皇帝,不愁找不到一个合格的皇帝!
要说真正让大唐重新步上正轨的,那还得是靠睿宗李旦、尤其是他的儿子、当今天子李隆基!
张柬之要是敢效法手段狠辣果断的霍光,拥立了当今天子,还愁自己和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吗!
“陈十一郎不可有此妄语!”张愿骇然变色道,废了一个皇帝还不够,还要多废几个,你以为朝廷是你家开的啊!
这要是传出去了,别人怎么想?
“是我多语了,张公恕罪!”陈成道。
张愿口上说“不可说”,事实上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让外人听了去,也许会惹麻烦。”
“张公所言极是!”陈成道:“‘忽然遗相印,如羿卸其彀。奸幸却乘衅,播迁遂终寿’!”
“忠臣不得善终,读史至此,气愤不过,我这才喟叹,做了那首打油诗。”
“十一郎也无需介怀了,公道,自在天下人的心中!子孙荣华,想来也不是祖父所求的事。”现在倒像是张愿来安慰陈成了。
事实上朝廷对他家仍然不错了,给了张柬之横行乡里的那个儿子张漪一个著作郎的职位,开元六年,当今天子也下诏张柬之配享中宗庙庭,算是平冤昭雪了。
何况张家现在个个都做官,别人羡慕不过来呢!
“有此糊涂不孝孙”的过节,算是就此翻篇了。
“张公知道我?”陈成忽然问,因为之前把张愿说急了,对方“陈十一郎”的称谓脱口而出。
貌似前面他一直没用类似的称呼叫过自己。
张愿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道:“‘神童陈苌’的大名,当初洛阳、长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噢!原来你知道!
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
张愿的确知道小陈的来历,也知道这小子当初圣眷优渥,但是因为“得罪圣人”、“兴兵反唐”、“复辟陈朝”的传说,对于跟他打交道,心中还是有所顾虑的。
只是现在见他也是个性情中人,一副义气少年的模样,张愿也有些欣赏。
尤其是刚才几首吟咏祖父的诗歌,很让张愿欢喜,不禁就多了几分亲近,隔阂感也降低了。
“我之前还在想呢,前几年你那么大名声,每隔段时间都能见你的诗流传于世,怎么忽然就悄无声息了呢?”话说开了,张愿就不避讳了:“这两年你到底去哪儿了呢?怎么不见有你的诗了?三大诗榜上也不见你的名儿了?”
张愿连发三问,显示出他当初还真是的很关注过小陈的诗文。
“回禀张公,小子只是觉得自己过早追逐于名利场,对自身的发展不利,故愿效法前贤,隐居山野,勤学苦读。”
“哦?”张愿道:“这真是难得!”
“至于我所在的地方……”只听陈成轻轻吟道:
“新诗来处自房州,已及瓜时叹滞留。
曾望碧云频送目,又惊红叶再敲秋。
千山不隔清风远,两地应同素月流。
游刃有余诚利器,只今无复见全牛!”
“在房陵?那离襄阳可不远啊!”张愿惊异,还跟家乡朋友议论过这小子跑哪里去了呢!
只是房陵是流放之地,张愿再熟悉没有。
这么说来,江湖上那些传说……
陈成赶紧为自己解脱道:“是我自己要去的,并无外因。小子对圣人向来忠心耿耿,殒首结草也不能报答他对小子的恩情。”
这话虽然说得有点露骨,但是不说也不行,一定要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并没有失去圣眷的样子,毕竟“钦犯”大家可是都不敢结交的。
一旁的江森听到对天子“忠心耿耿”云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谁前几天说要到大明宫把天子刺杀掉?呵!
张愿果然如释重负,要是对方这么拍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