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人带走了她,八年之后,扬州城出现了一个名伶,名叫柳潇潇。
说来也怪,在吕府没有亲口否了那桩早些年酒桌上定下的娃娃亲,他董相林不知为何,还真没有胆子去松竹馆喝上一口花酒。
许一白和柳元卿可就很不讲兄弟义气,说得好听,他们先去探探路,可回来跟他董相林聊天的时候,话语间全是你还是个小孩子,我们说的你都不懂的那种神色。
说得董相林心痒痒,恨得牙根疼。
没去过松竹馆,如何在圈子中立足?
如上次那般,吕关雎依然一人来到城北白沙湖。
此时大约辰时三刻,城中大多数人家也是刚刚用完朝食,家住白沙湖附近的人,得了闲的便来湖边散步,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忙于生计,哪有如此空闲欣赏这湖光山色。
湖面如镜,水中映出一个晴好的蓝天,吕关雎又登上了一只湖边孤舟。
开了张的老舟子也刚刚是在舟子上用完了早饭,正坐在船头闲坐。
老舟子天明便来到了湖边,洒下两网,捕些鱼虾,由家中过来送饭的儿子和婆娘带走去买,他留在湖边撑船,挣些额外银两。
这买卖,老舟子做得,他儿子做不得,不是他儿子懒散,而是客人不喜。
泛舟游湖,多是成双入对之人,一位年迈寡言的老舟子,更加让人放心一些。
老舟子不识得将军之女,不过这男子衣着的女子,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他撑船多年,少有一人乘船去湖心赏景的,况且只是在舟中静坐,不去赏景,更是少见。
登船便是客,给了银钱只管撑船便是,这便是老舟子的生意经,至于他的船上今日上过什么客人,做了哪些事情,他归家后从不与家中人讲。
在家中,多是婆娘与他说些邻里长短,鸡毛蒜皮的琐事。
儿子与他一样,不善言辞,多是赶上年节时候,陪爹爹喝上二两浊酒之后,话能多些。
好在儿媳懂事,与婆婆能多说上几句,家中便热闹些。
还没能抱上孙子的老舟子起身迎客。
长篙没入水中,老舟子用力一撑,不算大的孤舟便划破水面,离开岸边,吕关雎在船舱中静坐。
每天打完鱼之后,老舟子都很细心的把自己的老伙计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点上一根自己用山上艾草制作的熏香,既有驱蚊之功效,又能让渔船的味道,能更清香一些。
到了湖中,老舟子询问了客人之后,便把船停在山阴背光处,长篙横于船头,老舟子以钓消磨时光。
拿起放在船上的竹制鱼竿,挂上饵之后,抛竿入水,老舟子静坐船头。
细细的麻制鱼线,连接了湖里湖外两个世界,也连接了人与鱼的世界。
吕关雎盘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走出船舱,站在渔船的另一端,看向湖边。
鱼篓中已经有了两条收获的老舟子看向客人,吕关雎对那张满是沟壑的脸说了声,您继续,有事我招呼您。
出门不是一天两天,所以元夕便把自己的授课任务托与孔礼祥师兄弟三人,加上成云德也与三人打过招呼。三人知道元夕与成是非要出门许久,便应承下来。元夕跟成云德提出,把自己出门这段时日的所得匀给三人,三人意外之余便顺着师父的意思没有推却。
按照成云德的意思,单凭元夕给武馆提供一套新的拳法与枪法,就值得武馆多给元夕一年俸银,元夕给拒绝了。
元夕的道理很简答,我觉得我没亏。
可能在元夕眼里,这是他心中的公平交换,而在成云德心中,他是记下了元夕的这份人情。
有些时候的人情往来便是你家娶妻我送上贺礼,我家添丁,你来恭喜。
这礼便成了另外一种礼,一种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礼。
可还有一种礼,便是情谊。
人们常说谈钱伤感情,
却又有人说,亲兄弟,明算账。
这情义二字,又如何能算得清,但凡去算了的,也是白费心一场,因为这些情谊,早在算的过程中,给算得一干二净。
在元夕成长过程中,山居士曾经跟他说过。
万事万物,人们为何要去衡量一二,不过是为了得与失二字。
可是真的不需要计较么?是需要的,很需要的,因为不去衡量,便很难在交与换的过程中达到一种所谓的公平。
而这种衡量带来的公平,恰恰是人们在长此以往的交换活动的衍生品,是人们共识之所在。
讲到这里,山居士提及了一位帝王,始皇帝。
单说这位一统天下,下令统一文字,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便是对后世莫大的功绩。
山居士并未在元夕面前说自己对那位帝王的评价。
只是对元夕说道,大多数人评价一个人的好与坏,多习惯于以自己的利益得失作为参照。
若是说起不相干之人之事,往往似乎更能深明大义一些,说些公正的话语。只是落在己身,也许便没那么大义凛然了。
山居士让元夕记住,你可以有你的喜与恶,但是你的喜恶不是他人的善恶与好坏。
人们往往近善远恶,多是为了自己能够趋利避祸。便是什么也得不到,也能图个心安。
可万事因果复杂,切勿轻言断人善恶,说人好坏。也许你的一次信口揣测,便能伤人一生。
大功不掩小过,大是不除小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