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关慌了。
从他出生的五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慌张。
他斜瞥着前方年纪并不大的少年,对方那漆黑的眸子,那镇定的神情,真像极了地狱里面的阎罗。
他再往四周瞧了瞧,灯光铺天盖地,刺目而又燥热,就像是滚滚岩浆从四周而来一般。
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却又是看见少年和捕快们手里那明晃晃的长刀,眼前一阵模糊,一时间恍若有着长千上万的刀遍布在他的面前。
钱德关怕了。
周围的七嘴八舌,周围如岩浆般的灯光,周围晃眼的长刀,以及正前方这个判命的阎罗。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然是堕入地狱之中。
他颤颤巍巍,拳头紧握,让指甲掐入肉中,希望疼痛来缓解打破这份虚妄。
但是这位阎罗明显不会给他机会。
“十五年前,在开垦后天的一处矿场时,因嫌弃工人太慢,失手将一名旷工打死。”
“同年春节,酩酊大醉的你因路边一名乞丐误撞,将其拖入不远处的一口井中淹死。”
“十三年前......”
“......”
楚门语气平淡,但周围人听去,却恍若是置身冰块之中,寒冷刺骨。
他们原本还在激烈的讨论着,但现在话已经说不出了。
他们想象不到,在这个锦绣的大晋,在这个帝王贤明,百姓淳朴的大晋,还会存在这样一个恶魔。
“杀了他!”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杀了他!”
越来越多的人呼应着。
“杀了他!”
所有的人开始齐齐的喊着,像擂鼓一般。
这一声声擂鼓如同一把把利剑,似要一点点的将钱德关搅碎一般。
他连连后退,眼睛惊恐的望四周望着。
他心里近乎绝望的呼喊着。
为什么那些吃干饭的家伙还没来?
为什么这个县令会知道他那么多的秘密?
“嘘。”
楚门把手指放在唇间。
待场中略有冷却之后,他微微一笑。
“别着急,还有呢。”
......
在众人的最后方,一个高点之处。
罗夫人紧紧裹着一件厚袄,将妖精一般的身躯遮盖。
她眼睛盯在场中最中央的那个少年身上,微微笑着。
......
在能看见钱家大门的一座酒楼上。
一名少女手持一张宣纸,望了望灯火通明处,又望了望手中的宣纸。
恬静温和的脸蛋上久违的露出了笑意。
......
隔间。
静静的站立着一位蒙面少女。
她眼睛带着光亮,静静的望着下方。
旁边有着同样一位美丽的少女,她抖动着胸脯走过来。
有些不屑的道:“这位就是那天晚上将我们四位晾在花船上的县令大人啊。”
蒙面少女点了点头。
“长得还算俊俏,诗也不错,但是....”
舫烟转过头对这位蒙面少女道:“花瑶,你说,他那晚的诗写的谁?”
蒙面少女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那晚县令大人就只见过舫烟姐姐,不是舫烟姐姐还能是谁?”
得到想象中的答案,舫烟痴痴一笑。
......
最早前楚门所待过的酒楼处。
站着一位手持古玉的中年男子,在他后面的不远处,一名肥胖的男子正一口将酒喝尽。
这两人正是成品礼和赵大海。
赵大海便喝着酒边嘟囔道:“陈家主,可别再看了,以后晚上会睡不着的。”
陈品礼盯了盯远处,又盯了盯赵大胖,也没说话,听从前者的建议走过坐下。
赵大海微微一笑,给陈品礼倒上一杯酒,然后又道:“不过也是可以看看,先熟悉一下流程,免得以后县令大人带捕快们上门来时,我们不知所措。”
陈品礼没有去看赵大海倒上的酒,也是将手里的古玉拿起,用力的捏着。
“你说。”
他开口了,盯着手上的古玉。
“你说,要是我们现在向县令大人投诚,我们会如何?”
赵大海哈哈一笑,再次饮尽杯中酒后,戏谑的说道:“怎么,堂堂陈家家主害怕了?”
陈品礼盯了赵大海一眼,缓缓的道:“钱家靠着那个生意当了扬州县快五十年的老大,他们老了,也腐朽了,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五十年来,扬州县换了五六次县令,这些县令或者是忌惮他们身后之人,或者被他们用银两收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今的这位县令......”
赵大海没有停止喝酒,说话嗡嗡的:“这位县令可也是收了我们银子的,要怪就怪那天钱德开太过死板,早早的拿出银子来不也就没事了吗?”
“你真以为县令大人会因为收了我们的银子就不找我们麻烦呢?”
赵大海哈哈一笑:“没有人会和银子过不去,就像我不会和酒过不去,你不会和你手里的玉过不去一样。”
陈品礼摇摇头,道:“你太过天真。”
“天真?怎么说?”赵大海难得的放下了酒杯。
“钱德关的这些糊涂事百姓不知道,你我能不知道么,而这位楚县令刚才罗列出来罪行,与你和知道的相差无几,甚至于连我们不知道的他也能娓娓道来。”
“你我之间那些破事,可能这位县令大人早就知道了,而知道了这些事情的他,会让我们有好下场?”
赵大海眼色微沉。
陈品礼闭上了眼睛,道:“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