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叶朝颜,与当年相国灭水月宫又有何区别?”
子君微微一顿,方道:“...子谦,你有没有想过,秋叶国缘何会有水月宫?”
她看着她,像是她问了一个极其无聊的问题。
“据我所知,无论是以往的水月宫还是如今的君山会,其根基都是源于商路。秋叶国除京城以外,大大小小的地方各持军政钱粮,多年以来割据之势愈演愈烈。边界间的商路治安得不到保障,盗匪们犯了罪,只要逃到异地便也无人追捕。水月宫正是接手了这些地方官府不愿意管的事儿,于国于民都有利,所以才能世代沿袭。”
“你想说,就算我今日灭了君山会,别的门派也会趁乱而起?”
“正是如此。”她点点头:“这就好比打仗,胜出的一方不派军驻扎,赢来的地界迟早也会再被人占去。”
尹子谦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收拢成拳。她是看准了眼下朝廷无力改革,所以才以制度之漏劝她不要大动干戈。只是......她说的确也不无道理。
“若说以往的水月宫,确实协办了地方政务。可如今的君山会仗着自己在商路上的势力,一方面囤积物资以抬高市价,另一方面赚来的银子又与当地官员分赃以求保护。短短几年,整个秋叶国有一半以上的省府,倒像是成了他们的朝廷...”她原是打算驳回她为叶朝颜请命的缘由,可话说到这里,却忽然反应过来:“...当年的水月宫有相国牵制,如今...”
“如今,你还有我。”子君从容地接过话头道:“我不会帮你对付叶朝颜,无论如何也不会。可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定会说服他让君山会像以前一样为朝廷效力。”
她不语,殿内只余一阵冗长的沉默。要是早年,她定是信得过她的。无论是她对付男人的手段还是她所站的阵营。可这几年,就算舅舅不说她自己也看能看的分明。原先他们承诺她无上的地位和权力,可到头来她却成了一个困锁家中,不能自由选择夫室,年过双十却连子嗣都没有的女人。
“子君,你当真不怨舅舅?”好半天,她才问她道。尹家对不起她,正是因为她亏欠她,所以她反而更信不过她。
林子君一愣,方才明白她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我懒得跟你说,”她轻笑道:“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劝说了舅舅。毕竟叶朝颜手上有你的孩子,还有叶臻红玉和子欣,舅舅他...你凭什么让他相信你会回来?”
“有些事不是靠说的...”她鄙夷她没真心爱过,却也知道不给她一个合适的理由,自己断不能顺利离京。
“你们总以为我娶千秋是笔亏本买卖,以为我娶他就是冲着他一品侯爵和皇室贵胄的身份...”
“你敢说不是?”
“一开始确实是......可到了后来,我也有些分不清楚......”她犹豫片刻,这话她跟尹千秋都没说过:“这几年千秋并未拘束我,倒是我一味避世,让他和子承的日子都不大好过。无双的事......其实也是一样。直到人死了才醒悟自己亏欠了他多少......这点倒是卢太医说的对,夫妻间只有忍让和体谅,所谓对错那都是外人的判定。”
“可就算你性子再好,一味忍让也总有受不了的时候...”
“所以说你不懂...”她笑道:“千秋要专宠,这点我是忍了,可这三年我来我对他的事不闻不问,就连孩子也是出事后才知道,他不也同样没怪我吗?何况去见叶朝颜的事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哼,他要是一早就知道你和叶臻...”
“你一直帮我瞒着他,也是因为时候未到而已。”她打断她,“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出京,不过是顺着千秋的意让我动了心思,然后再利用叶臻的事横加阻拦。想着只要千秋不肯,我定会想办法让叶朝颜来京相聚,届时你便可趁机取缔君山会......只是你没想到,这次连千秋都站在我这边。”
“......你今天来,也是算准了有舅舅在,我就不敢动你?”
“你有什么必要动我?”她相信她向来讲理,就算如今成了女皇,也不会行无谓的杀戮,是以她并不惧她。“杀了我就等于和千秋反目,绑了我去要挟叶朝颜,也不见得他就一定会上钩。”
“......”
“子谦,如今这天下已是你的天下,臣民也都是你的臣民。别说朝颜并无意造反,就算有,真要打起来花的钱和死的人也定是你的更多。这帝位原就是你抢来的,执政三五载,朝廷纷争不断,社稷不得安宁......你当真想在史书上留个这样的骂名?”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倒是想...”叹了口气,道:“就算不顾及你我多年相交的情面,可你终究还是千秋的家人。你与叶朝颜相争,他输了我难过,你输了千秋难过,到头来横竖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倒不如大家各让一步。”
“你倒是想的美...”她冷笑道:“我真搞不懂,如今你连他的人都没见到,何来这等自信?”
子君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依旧是一副我懒得跟你说,说了你也不懂的模样。
“命由天定,事在人为......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好好想想便是了。”
“慢着。”见她起身要走,她反而叫住她道:“舅舅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