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雪。
雪花飞舞如同漫天蒲公英,又如轻烟一般,在苍茫的广阔森林里颤动、沉浮、荡漾。
魁梧老者牵着一头枯瘦老马慢悠悠走在缥缈的雪路上,青衫少年紧紧咬着冻得发紫的嘴唇慢慢跟着,脚下的布鞋早已破旧不堪,裸露在外面的脚趾和泥泞的小路一样黑乎乎的,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冻疮破裂渗出的一丝血水。
两人一马一路上都不曾有丝毫言语交流,到了吃饭的时候老者随手往后丢出一块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馒头,任由馒头落在地上,少年轻轻捡起脏馒头,直接塞进嘴巴里,用力咬着,嘎嘣脆,不明就里的人也许会认为这是什么美食珍馐。不过说是山珍海味也未尝不可,人间至味是饥肠辘辘。
阴阴沉沉的乌云渐渐散去,行路二旬以来少年第一次看见了太阳,阳光灿烂,白雪愈白。
少年忍不住放慢了脚步,阳光照到身上感觉不那么冷了,冻得失去知觉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暖意,连同一颗没了生机的心开始迸发出一丝生命的气息。行尸走肉二十余天的少年慢慢苏醒,意识一旦清醒痛苦便如雪崩一般狠狠撞击少年的内心,终于一个踉跄,青衫少年晕倒在覆盖厚厚白雪的路上,一抹阳光照射在这个八岁的少年身上,五彩斑斓。
魁梧老头轻轻抱起少年,从包裹里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轻轻擦拭少年的脸颊,给少年换了一身干净却极大的衣衫,老头拿出一条腰带将宽大衣服像围着襁褓婴儿被子一般把少年紧紧裹起来,自言自语道:“睡一觉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入自己的嘴唇,缓缓睁开眼睛,发觉是老头在喂自己鱼汤。少年一把推开老头手上朱红漆面斑驳的破旧的木碗,鱼汤洒了大半,老头一副心疼的模样,并不责怪少年。
少年紧紧咬着在火堆的烘烤下不再发紫仍显病态发白的嘴唇,血水渗出,模样谈不上吓人,也不像一个孩童该有的神情,眼睛直勾勾盯着老头:“为什么要救我?”
老头摘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酒,“受人之托。”
少年艰难爬起来,一身极不协调的衣服散落一地:“我娘还活着吗?”
老头默然,喝了一口酒。
少年亦沉默,狭长的眼眸流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凶恶眼神,一股精纯杀气弥漫开来,在少年不知不觉处,山林气息都随之变化,鸟飞兽散,皆因此处有杀气。
青衫少年眺望远方,大地一片苍茫,如同此时心境,苍白而无力。老头虽沉默,已然告知了他答案,其实,在他心里,他一直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面对。
娘亲死了。
铁叔死了。
我要活着,让这个天下知道,徐天然,为娘讨公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