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喷子,不用去经历不用去思考难处,只要锚定对错就能狂喷,这是一个喷子的基本素养。
喷子之所以招人厌是因为他们除了会喷对错外,就只会把问题提出来,提出来,他们自己又不用去解决,自己也没有解决方案,就只会提出问题而已,只会制造麻烦。
但是,他李健城是一个高级喷子手,一个高级喷子手是要把对手喷到心服口服的,不能光光只是让被喷的对象讨厌你,还得让他留下感情,留下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这才算得上高级两个字。
李健城接着最初的故事讲道:“凌友之,在做后补道知县调查流民和田亩的时候,曾得到了一些豪侠的帮助。豪侠们听了他的故事,感叹他的作为,愿意不求回报的帮他统计大曌流民之数,前后总计996人相助了菱友之,耗时10年,统计完成。”
“凌友之上任知府后,将其统计完成的流民情况,增长数目和预测,给朝廷上了一道手书,嵌字十万,一掌之厚,尽书各地流民情况,增长势头。这份手书被当时还是布政使的张世荣递交朝廷转中呈府,结果因为上书太厚,不符合规定没到内阁就没有了消息,前几天我在中呈府寻找大曌旧志,于一张崴脚的桌子下发现了这封上书。”
中呈府是大曌专门梳理转呈奏折的一个中转、归档、初审部门,主要职责和快递中转站差不多,不过却多了一点审核权利。
主要审核的不是内容,是‘快递’的样式是否合规矩,给朝廷上书肯定是有一定基础要求的,如文范、格式都有一定的要求。
“后来我问中呈官员这封奏折的情况,他们说,朝式要求,此贴既不合朝廷上书的文样,又是下县知府上书,流程上是只到部级,由长官审核。但这封太厚了,别说陛下没有功夫看,各部长官也无人想看,垫桌脚正合适,于是现在还在那里。”
凌友之的奏章就因为这个理由,根本连内阁都没有到就石沉大海了。
李健城继续讲道:“上千人,为了一个义字,也不仅仅是为了一个义,十年工程,加起来有一万年了吧,垫了中呈府的桌子角。”
现实的讽刺还不止如此,李健城在见了这封奏章后,就去调查了这个凌友之。
“凌友之,次年被抄家灭族,父皇还记得十年前勾决的一批贪官污吏吗?凌友之就在其中,他的罪名是贪墨县府三年赋税。可儿臣查了他的官记,学记,生平履历,他连官都没有当一年啊。”
“因为他是个没有官场人脉,做了十五年的后补知府才当上的一个知府,还是个替死鬼,也正是因为他死了十年,还是个贪官,所以慕容大人,父皇你们都不知道我大曌有过这么一位知府,而认为是儿臣虚构了这么一个人。”
十年前,正是神景朝局最黑暗的时刻,神景回想起来,他确实是杀了一批贪官污吏,也确实有凌友之这个人,当时还是小官巨贪鱼肉百姓的典型。
可现在李健城说的,和他知道的完全不一样,如果人家连一年知县都没有做够,如何有了连贪三年赋税的事情呢?
慕容修也想起了当年的事,因为是个小官巨贪的典型,所以被判了个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这件事情时过见迁后,就非常好查了,因为勾决的是皇帝本人,所以案件本就没有了被推翻的可能,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李健城看到的一应档案很多都清清楚楚,但任何查到这件事情的人,都知道朝廷根本不可能会承认这种皇帝犯下的错误。
李健城看到这个案子的时候,除了感叹这个世界的可怕外,也就只剩下嘲讽了。
“张学士,我拜读过您的文章,也专门研读过您作为当代宏儒的思想,您致力于弘扬礼教大治。我想问问您这位当代大儒,圣人之道天下大同,教化万方,可有实现的可能?”李健城坦诚的问道。
张维直接就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了,他还在惊讶七皇子爆出的关于凌友之的案子,没想到七皇子转而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张维没有愣多久,他是有信仰的,张维答道:“天下学子臣民,协同一心,勉励自强,自然有一天可以实现。”
“哈哈哈哈……”李健城听了大笑起来,只叫张维觉得刺耳。
他笑完即说道:“张学士,你一定没有想象过,天下人人有书读,实现了圣人的理想,是什么样的情景,若这点实现了,你觉得你还有资格站在这里,面见陛下吗?”
“若天下人人有书读,还有现在地士人特权吗?还有士农工商,士人站在顶端的可能吗?”
“张大人,您和凌友之的差别就在于,你的学识,给了您特权,这特权让您可以面圣,而凌友之的学识却没有这种特权。”
李健城先是连环反问又是质问特权,但不过是诡辩而已,特权是这个世界的事实,是张维生活的一部分,这有什么问题?
而李健城之所以强调这点,却是为了那接下来的话,他的语气紧接着就变了。
“您的特权并不是因为,您和凌友之的巨大身份差距,我对您的特权有三点分析。”
“第一,随着近十几年来大曌学子的数量激增,确实带来了很多乱象,所以需要礼治,这是体制上的问题。更深刻的原因是学子们数量多了,稀释了很多人的特权,而张学士你所宣扬的礼治思想,学子精英化,恰恰是加强阶级,加强区别标准化的一个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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