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好饿……”
景元纬有气无力地斜靠在柴火堆上,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嘴巴一张一翕,希冀地盯着木门眨也不眨。
李和玉也没好到哪儿去,粗布衣裳早已破得不成样子,嘴唇干裂,双目无神。
“省点力气罢,别叫了……”
花腊八的剑早已被收缴,此时正盘膝而坐,纵然同样又渴又累,却还勉力维持着侠客的风范,闭目养神。
木屋的隔音效果不大好,外面涛声阵阵,不断拍打着岸边,冷风呼呼刮过,吹动木屋嘎吱作响。
木屋外面,两个小喽啰正打着瞌睡,哈喇子流了一地。花腊八只是看了一眼,便在景元纬渴求的目光里再度闭上了眼睛。
冷风穿过缝隙吹了进来,景元纬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爬到李和玉身旁紧紧靠了上去,还不忘哆嗦着嘴唇对花腊八道:“快去门口叫人,就说舅父想见见当家的。”
花腊八本不欲理他,却忽地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便点头道:“郎君稍待片刻。”
“两位兄台,快醒醒,快醒醒……”
“嚎甚么嚎?老实待着!哎哟,二当家的,您这是……”
那喽啰吓了一跳,忙拍醒了同伴,恭谨地起了身。
一道雄厚的男子声音传来:“当值也敢睡觉?罚你们下次不准出海!”
话音刚落,一座铁塔般的身子走了过来,须发皆张,虬髯遍布,右颊上一道丑陋的疤痕斜斜地直到嘴角,面目可怖。
喽啰忙哀求道:“二当家的,俺们知错了,俺们知错了……”
不能出海,便意味着所有的战利品都与他们无关,那些亮瞎眼的金银财宝,那些娇滴滴的小娘们儿,那可是要了亲命!
二当家冷冷横了他们一眼,俩人登时安静下来,苦着脸不敢再吭声。
“你便是那一人一剑将山东绿林杀得屁滚尿流的?瞧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没想到武艺还不错。”
二当家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花腊八,眉目间满是不可置信。
花腊八不卑不亢地与之对视,淡淡道:“如今却也是做了海里阎王的阶下囚。”
“落在咱们手里,算不得冤枉。”
二当家顺着栅栏,指着满脸惊惶,面露讨好之色的李和玉与景元纬二人,鄙夷道:“如此武艺,却为他人奴仆,岂不可惜?不如在海里逍遥自在,以你的本事,海里阎王四当家的位置,迟早坐得!”
“二当家过奖了!”
花腊八不再与之交谈,转身回到原位,继续闭目养神。
二当家一阵错愕,随即笑道:“好,好得很!咱就喜欢你这性子!”
“二当家的,某……”
“让你说话了么?聒噪!”
二当家环眼瞪得像铜铃,厉声暴喝,景元纬忙噤若寒蝉,不敢再开口,二当家见状,面上更是鄙夷。
“才饿你们两日功夫,就成了这副鸟样,当真跟娘们儿一样!哼,若不是大哥说要留着你们的狗命去取金银,老子早就砍了你们这狗日的!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走?”
李和玉面露喜色,忙挣扎着跟了上去,景元纬想爬起来,无奈双腿酸软,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花腊八忙上前搀扶。
出了木屋,阳光正自刺眼,海风裹挟着鱼腥味穿梭而去,三人只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歌唱,贪婪地吸收着阳光。
前日夜里,三人是被蒙着眼带上这座岛的,如今算是能一窥岛上面目了。除了日头东面,其余三面俱是一眼望不到边,岛上木屋林立,乱石堆积,灌木四伏,不时有腥臭难闻的气味传来,令人闻之欲呕。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凶神恶煞的海盗们扛着砍刀,面带不善地在三人身上来回逡巡。
“不愧是养尊处优的狗官,这就受不了了?”
李和玉勉强笑道:“二当家的说笑了,在下只是饿得久了,身体不适而已。”
“死鸭子嘴硬!”
沿着碎石路行了约两刻钟,终是到了一座木屋面前。木屋紧闭,外面围满了篱笆,篱笆上爬满藤蔓,绿意盎然。小院内打扫的甚是干净,与外面大相径庭,这住处,竟似世外大儒的居所。
二当家脸上的嚣张早已不见,轻轻在门外叩了三声,恭声道:“大哥,人带来了!”
过了片刻,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人,皮肤白净细腻,身躯清癯颀长,面容儒雅,虽是一袭布衣,观之却觉气度不凡。
“进来罢!”
中年人走下台阶,在院里的石桌上坐下,双目朝李和玉三人看来,轻笑道:“某一直想知晓,三位大费周章地来我海里阎王的老巢里,是为何故?”
景元纬面色突变,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几乎都要到了嗓子眼,脑袋轰然乱鸣,一时间,似要晕死过去。
“这位小兄弟,似乎是很怕死呢……”
中年人的话不疾不徐,不温不火,却句句直指要害,花腊八悄然握紧了拳头,浑身紧绷,蓄势待发。
“既然落到海里阎王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大当家的又何必羞辱我等呢?”
李和玉摇了摇头,继续道:“至于甚么大费周章,某却是一句也听不懂的……如果某没记错的话,似乎是你们的三当家把我等绑到这里的罢?”
“你自然是没记错的……”
中年人摆了摆手,二当家的砍刀便又收了回去,话头一转,又道:“你的事情,某都听说了。只是某很好奇,一介处处受排挤的别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