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新晋方山侯因蓝田赵氏嫡子身死一事而锒铛入狱是满长安街头巷口最大的谈资,那么一整车一整车源源不断地从皇宫中运往各个勋贵府上的冰块则也不遑多让。在这个躺着不动也能汗流浃背的夏日里,着实容易引燃人们的爆点。
“天爷,陛下去岁究竟窖藏了多少冰块?这两三日从皇宫运出去的冰块怕是得有三十车了罢?”
一位居住在皇城边上的百姓杵在屋檐下,使劲摇着破旧的蒲扇,看着刚从宫门里缓缓驶出的一整车冰块,艳羡无比。
纵然铺盖着厚厚的麻布,但肉眼依然可见丝丝寒气正倔强地冒出头来,虽然片刻间便被烈日撕绞成水珠,给人们带来的视觉震撼却是无与伦比。
“黄老二,你可别忘了,据说方山侯可是说了,之所以爆发旱灾蝗灾,就是因为去岁冬天不够冷,既然不够冷,那冰块自然是不足用的。除非陛下搜集了满长安的冰块……”
一句话引得众人频频点头,有关蝗灾爆发的原因,官府早已贴了告示昭告天下,纵然还有少数顽冥不化的人认为是蝗神降世,但虫卵因冬天不够寒冷没有冻死而导致繁殖迅速的说法也引来不少人的赞同。蝗虫过处寸草不生是不假,但被各大酒楼菜馆做成各式各样的下酒菜倒也是真的。国人好吃是出了名的,再加上官府宣传的多食肉可治夜盲也已深入人心,蝗虫个头再小,那也是肉嘛,更何况胜在量大,随处可得……
有人附和道:“此话不假,可冰块既然不是去岁窖藏的,那又是怎么得来的?总不会是凭空变出来的罢?”
这句话引来一阵沉默,又有一人小心翼翼地道:“你们说,会不会跟方山侯有关系?”
众人眼神一亮,那人见状,凭空添了几分信心,笃定道:“是了,必是方山侯的缘故。你们想想,这么多的冰块晚不出现,早不出现,偏偏在方山侯回来后出现,这还不够明显么?”
不得不说,劳动人民向来是有智慧的,三两句便猜出来了冰块的来历。但究竟是怎么变出来的却不得而知了。众人刚欲散去,那黄老二忽地笑道:“听说了么?满长安四品以上的官员都会有赏赐,唯独范阳卢氏那几个在京的例外。”
……
长安城中,不知甚么时候悄悄开了几处售卖冰块的铺子,一经开门,便引来不知多少权贵的争相竞购。只是这个铺子的规矩有些奇怪,无论购买多少,皆是半钱半粮,人人皆不例外,好在能在夏日出手购买冰块的俱是权贵殷实人家,倒也不甚在乎。不过更令人惊奇的是,每日快到正午时分,冰铺里都会送几车冰块到何处的粥棚里供灾民凉爽或吃食,此举引来颇多赞誉。
“二哥,您快别笑了,菜都凉了。”
长孙嫌弃地瞥了嘴都快咧到后脑勺的李二一眼,有些嗔怒。
李二大笑道:“观音婢,由不得朕不开心,这几日运进内帑的铜钱和粮食真是源源不断,照这样下去,哼哼,赶超国库也只是时日问题罢了!”
“您倒是舒爽了,可怜方言还在大理寺里受罪……这可是那小子的主意。”
李二顿觉好笑:“受罪?大理寺上上下下谁不得当祖宗似的伺候他?那小子吃得好,睡得好,你就别操心了。对了,这几日承乾、青雀、恪儿一直往大理寺跑,据说是那小子又琢磨出了生钱的法门,啧啧,可惜……”
长孙实在是对这个钻钱眼里的枕边人无语至极,嗔道:“陛下,适可而止!”
李二脸色有些讪讪,想了想,又高兴起来。
“朕很期待这个金部郎中会给朕,给整个朝堂带来怎样的惊喜……”
大理寺内,李泰吸吮着老冰棒,向方言邀功道:“先生,那卢冠可恶至极,竟然遣管家暗算你,不如咱们放把火烧了他的老巢。”
一旁的卞仪气得胡须乱颤,指着频频点头的方言等人打着摆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一跺脚,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转身就走。
李恪朝卞仪匆匆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道:“总算把这个老倌儿气走了,先生,这个冰棍真好吃,真要开了铺子,怕不是把父皇的冰铺也得比下去了。”
程处默早已笑得没了眉眼,只是笑着笑着,不小心牵动嘴角伤势,登时痛得龇牙咧嘴。
一旁的唐善识与长孙冲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地红肿着脸颊,不过看向方言的眼神里,闪着狼一般的亮光。
李承乾对这三个小伙伴的遭遇颇有些幸灾乐祸,舔着冰棍笑得十分开心。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先生弄出去,只是不知父皇怎么想的,张武义已然将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却还是没甚么动作。”
方言想了想,笑道:“毕竟是范阳卢氏,不可小觑。再加上那卢生花,想必陛下是在想如何能给卢氏致命一击罢。”
唐善识苦恼地揉了揉头发——这也许是他身上唯一没有伤处的地方了。
“我们都指望着那甚么冰淇淋赶紧指出来呢……虽说卞公为人敦厚,但毕竟是在大理寺内,总胡来也不妥当,若是被魏老倌儿知道,又是一件麻烦事。”
李承乾等人了然地点点头,魏征可是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听说掌管刑狱之地的大理寺内被当成了冰品作坊,怕不是立时就要蹦起来。
“安心等着罢,也许明日我就出去了。”
方言倒是不怎么担心,有李二和一众大佬在,卢氏定然是翻不起风浪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