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东华门外唱名。
西南、西北、高原、幽燕,每年需要大量官吏补充,如今连荫补的官员只要一到十六岁,就得进磨勘院待命,各处都缺官吏缺得厉害。
六年的春闺,进士及第以上,足足一千八百余人,其中一千六百余明经科进士,早就被各部分配完了,内侍唱完名,各部官员就将进士拉出人群,吏部的任命函往怀里一塞,牵来一匹马,聚在一旁候着。
过了一会儿,同一个去向的凑满百十来个官员后,就会在一都禁军骑兵的护卫下,立刻走马上任。
这哪里是去做官?感觉像是发配!
除了前十三甲留在京中外,其他考中的士子都被外放,三年小考,五年大考,徐徐升迁。
只有明算科两百名士子留在原地,他们不需要经过考核,直接到枢密院任职,以往看不起的小道,最终却换来了鸡犬升天,众人的脸上无不洋溢着满满的得意。
他们精通算数、地理、天文等在当世看来是小道的奇技淫巧,要是在往常,顶多授个博士官,如今一下子就得封正八品京官,一旁的明经科士子们无一不是眼眶通红,满心嫉妒和愤恨。
“不公平!吾等饱读圣贤书,却要发配边疆,尔等怎能留在京城…”一名新晋官员忍不住在人群中叫喊起来,刚嚷了一半,就被打断。
“你嚷嚷什么?!”那官员看了一眼就闭了嘴,来者正是燕王,面对诘问只是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这位大人,你考了第几名啊?”李现并不打算放过他,理科男就是嘴拙,被文人一怼连个反驳的都没有。
“这位士子明经科七百四十二名。”唱名的内侍答道。
“才七百多名,以往可是录不上的吧?”李现笑问,那士子双颊渐渐红了起来,只是低着头。
李现又将目光投向在场的士子们,大声道:“做官为何?!在京中享福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先贤的这些言论,你们摸着良心问问,可都还记得?!”
广场上鸦雀无声,不少人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怎么!朝廷和官家需要你们,那么多疆土,那么多子民,他们想要更好的生活,想要更好的未来!
你们,要让大宋的疆土变得更辽阔,让大宋的百姓活得更幸福,如此,方能不负官家和朝廷的期望!
到了任上,谁要是胆敢尸位素餐、以公谋私的,监察御史饶不了你们、百姓饶不了你们、官家和朝廷也容不下尔等!
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回应声稀稀拉拉,更多的人只是红着脸不吭声。
“大声点!”李现的嗓音顿时暴起,如炸雷般在人群中响起。
“明白!”回应声如雷,李现听了后暗暗点了点头,转身来到两百赞画司新晋官员们的面前。
“在京的回趟家,外地的写封信,明日辰时正,准时到枢密院报到,迟到者除名!”
众人一脸面面相觑,不是授官后都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嘛?得了官怎么也得回乡挂挂红花,收收官府和乡绅的红包嘛…
李现皱了皱眉头,声音又大了起来:“没吃饭啊?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心头一凛,眼前这位可是个武人!
“属下领命。”
……
御花园。
赵祯看着跪在地上的任守忠愣了半晌:“燕王凶了新晋官员,现场无人反驳?”
“正是,唱名的内侍就在一旁看着。”
一旁的张美人给赵祯斟满一杯温酒,递了过来:“燕王殿下好大的威风呢,善待士子可是本朝祖制。”
赵祯又是一愣,挥退了任守忠,看着张美人沉默了片刻,随后起身:“燕王可是说了朕想说又不能说的话…”
张美人见赵祯要走,连忙急道:“官家
背影脚步不停:“朕许久未见皇后了,去那里坐坐,晚上不用等我用膳了。”
任守忠跟在赵祯身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娘娘说这些做什么,后宫不干政才是最严厉的祖制。
庆历四年的汴京守城战后,曹皇后和赵祯之间,隔阂渐渐消除,英姿飒爽的将门女子,在婉婉嘤嘤的后宫花丛中,显得那么鹤立鸡群。
任守忠并不喜欢李现,原因无他,被视为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袁德海,和李现的关系太好了。
自己返回权力中心的历程,袁德海正在重新走一遍,而且看效果,比自己走得更快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