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道师面色不改,只是平静地环顾四周。
昏暗的阳光下,这座狭窄房屋里挤了足足二三十人,每一个人的面目都在黑暗中忽闪忽烁,看不真切,只有巍峨如深渊的气息扑面而来。
如果让陈道师来形容,直面这二三十人,便像是直面二三十尊巍峨如深渊的夸父神像。
白书琼也在其中,目光淡漠,冷冷地俯视陈道师,他一挥袖,灵气霎时间涌动,陈道师身后的房门顿时关闭,将最后一点昏暗的阳光都遮蔽。
狭窄房间之中,霎时间阴森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对陈道师很是不利,修行者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在他们眼中,陈道师便像是赤身luǒ_tǐ一般无处可藏,而陈道师所能见的,除去压抑寂静的黑暗之外别无他物。
浓重的黑暗将他包裹,屋中似乎除去锋利如刀剑般的目光之外空无一物,又似乎同时有无数头猛兽在喘息,仿佛之间,陈道师甚至听到了“嘶嘶”的蛇类吐信声,再恍惚间,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现在你应当知道了罢?”
白书琼带着戏谑的声音,悠然在陈道师耳旁响起:“修行者,是存在的。”
这声音近在咫尺,似乎就在陈道师的耳边,可陈道师却不曾听见半点脚步声。
这样的漆黑森然可怖,像是什么择人而噬的猛兽,要将人永恒吞噬、拉车进无垠黑暗中。
而白书琼那句话带给陈道师的震撼,则比四周的漆黑还要骇人,这样的事实超乎他的认知,将他以往所有的三观都粉碎得一干二净。
修行者当真存在,自己的确来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世界,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也是前所未有的九死一生。
这是真正的绝境,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在一群修行者面前任其宰割,他甚至连自己会如何死去都不知道,这样森然的黑暗中,随时有人可能暴起发难,摘下自己的头颅!
白书琼说完这句话,便双手环抱,惬意地看着陈道师,他要让这位所谓的道师身败名裂、所有重要的东西都烟消云散,再在无尽的绝望中死去。
眼下,只是个开始而已,他微笑,期待,盼望陈道师慌乱不知所措,被这样惊人的事实震撼得发抖,到时自己便可以狠狠踩着他的头颅,将胸腔中的怨气一口气吐个干干净净。
一双双目光森然地注视,一位位大人物冰冷地沉默,黑暗之中,鸦雀无声。
黑暗里,忽然间,有了声响。
这声响乍然而起,在这寂静的黑暗中,便像是开天辟地一般。
是一道笑声,轻得不能发觉的笑声,像是情不自禁地嘲笑之后忽然觉得失礼,便硬生生半途收回。
而这笑声的源头是陈道师,穿着白袍的少年静静站在黑暗中,幽幽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顿了一顿之后,他拱手,一丝不苟地行了一礼,这才说完最后两个字:“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