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花朝节后,渐已超然之姿稳压了和州各家青楼楚馆的沧浪居,让众多的鸨母花魁险险吐血死。
因为沧浪居压根就不是她们这行当的,不过是个商人家里的别院,引得群贤毕至的薛家秀也是真秀,跟那些身契被捏在老板手里不得不卖的烟花女子截然不同。但就那么无意地捞过界了一把,就让诸多门楼子在旺季里硬生生地少了一大笔生意。
沧浪居主人之名先是由几幅闺阁中流出在书画店里寄卖的诗画带起的,词工精妙,画风旖旎,再加上有心人一打听,沧浪居里那位娇客的遭遇立时引得了和州才子们的怜惜。
年方及笄的薛家少女本是富商薛进均原配嫡妻所生之女,但在四年前薛商续娶了个粗俗不堪、见钱眼开的市井女,肚皮却又争气,三年抱俩,皆是男丁。后妻有了儿子丈夫撑腰,就如故事话本里的那些恶毒后母一样,将个娇娇怯怯的忻娘逼得险险欲死,只得央了父亲许她别院而居。
偏世事如雪上霜,在年前,说是远航南下至全州的薛商在南边遇了船难,人货尽没,沧浪居里竟是连买炭换水的钱银都不凑手了。薛家姑娘委委屈屈地带着下人回家中讨要,却被恶后娘持着木棍撵了出门,直吼着薛家余财要留着养了男丁,不会分了忻娘半分。再等薛家二叔上门调停,那后娘居然不知何时已带着两个小子卷了细软,逃之夭夭了。
因亡母当年与二婶妯娌间也不甚和睦,骨子里有着清傲气的薛姑娘为不使二叔作难。仍是独居在了沧浪居。只将从前闺中闲做的书画渐露出来,以补贴着家计。
到了四月,从和州各县来赴乡试的才子们在听了沧浪居主人的故事后,就有大胆且慕着姑娘高华的少年郎往门上递了贴子。不过几日。小小的门房就显出了掷果盈车的架式,薛家姑娘几经考虑,还是慎重地将沧浪居的部分院子租给了些来应试的童生们,以供他们备考。
就在城南的沧浪居,所在方便,园林精巧。主家又是个热情好客的才女。去沧浪居,有文会呼朋引伴,也有美酒佳肴,偶得了佳文妙句送进内院,那位藏在深闺中的薛秀还会亲笔点评了,送出来。
何况,有得了机缘见着薛秀的才子曾在外放言赞过,薛家秀的容貌妍丽,不说举世无双,在江南应稳占了鳌头。
“就是那个薛素纨?”。听着余掌柜绘声绘色的描述,萧泓立时想到了曾在霍城见过的那个女孩子。当初一直疑着她与周慎绑案相关,但毕竟闺中女子往后院一躲倒是消息全无,可不想,再出场却是如此声势铺张。
“张绍雄在捧她?就象从前的孙云翘?”,卢鹞子脑子里过了下刚看过不的信报。沉声问着,不复了刚才怂恿着萧泓齐去寻欢的急色样儿。此前在和州独树一帜的孙云翘在两年多前,已正式被张绍雄纳入后宅,成了他的妾室之一。
余掌柜摇了摇头,肯定地道:“应当不是。张绍雄现正力推着天香女苑,请着教习在里面调教着一帮子女孩子,说是到时要送到建阳或是夏口的行宫伺候当今。而沧浪居无人去捣乱,只是因为薛家二叔在和州军中任着个军需匈,也算是有些关系。最近张绍雄去沧浪居,是因为接到那里住着的士子相邀。时间并不固定。我们的人有探到薛素纨偶由她二叔引着拜见张绍雄礼同叔侄。”
“当初,周曼云一直坚持周慎绑案中薛素纨的那封信是故意为之。”,萧泓轻声地说道。当年事,无人证也无物证,薛素纨其时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她因是为人所利用,只有周曼云始终坚称薛素纨因是有参与绑案的同犯。有人将曼云的执拗当作是漂亮忻娘间天然的对立,但萧泓却觉得曼云既坚持,就必有因。、
一番商榷,原本休闲寻芳的治游立时变了去沧浪居探查的任务。
萧泓三下两下扒拉了身上的银白锦袍,重新修饰了眉眼,悄然地与卢鹞子一道走在了个扮作公子哥的年轻护卫身后。他的理由充分,薛素纨当年也是见过他的,谁晓得会不会还有印象。这样的自甘堕落让卢鹞子哭笑不得。
已然敲过一更更鼓,城南的沧浪居依旧大敞着院门,很是热闹,比之和州有名的雪莺巷不遑多让。
只是一行人故作风雅地在院中的大花园里逛了几圈,也认住了几个少年才子的面容,可也没见出任何与众不同之处。有好心人提点了,薛家秀只是房东,也只有众人雅集中有了上好的诗文,她才会难得的露脸一见,与其乱走动着,不如静心对着一园美景多作些个好句。
夜风清和,撩动着一园美不胜收的花影,香气暗动。
在自然的花香之中居然还夹了杂香。萧泓敏感地抽了抽鼻子,有些难耐,目光很是厌恶地瞥向了一处凉亭旁正用冰盆盛放着的奇异冷香。冰块之上不知放着何种香料,居然就随着丝丝冰线,暗送着香意。
亭中隐隐传着说话声,一道公鸭嗓子的恭维声尤其刺耳。“高兄,此文极佳,某细品之只觉口颊留香……何不快快细誊下来,送进去给薛秀一赏。”
“拙作当不得何兄此赞!”,应答的声音煦和如风,却又极清,直叩着人心。
萧泓忍不住停住了步子,向着亭上望去,瞬息之间又飞快地扯了卢鹞子的袖子,压声道:“离开这儿_维在亭上。”
“那高家小子?”,卢鹞子倒口问着,脚下半点没停,快步地扶着扮着主人的护卫转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