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母山佛刹兴盛于唐宋,如今山南山北大大小小共有36间寺院。
外婆这趟来是往国兴寺还愿。
所以沿途过几间寺庙都只是在门外合十朝拜,并不入内。
舅妈方艳和老太太一起拜。
老太太念南无阿弥陀佛。
她嘴里也念念有词。
孟时仔细听,哑然。
舅妈和信基督的阿姨一个调性,念的是,“菩萨保佑我家那位没出息的发达,发财。”
得,烧烤“天师”夏成才的老婆,求财求到佛祖头上了。
不过只要是个泥塑的像,不管是哪一教的,教义如何,到了老八嘴里,不是,到了民间作用都是相同,反正是各种求。
所以从这一点看上来看,儒、释、道三教早已大同。
夏琴什么都不信,她拿着相机拍照。
一路走走歇歇,到国兴寺前,已经快十二点。
也亏是老太太身子骨硬朗,不然真走不了这一里多的山路。
国兴寺始建于唐乾符四年,宋时毁于大火,如今的庙宇是民国时期在遗址上修建的。
寺庙依山而建,两扇厚重的木门上布满了铜钉,抬眼往里看,院里矗立着几根唐时留下的石柱。
孟时看两个穿着的黄色纳衣的和尚从庙中走出来,上前做了一礼,说明外婆时隔近二十年来还愿,是不是可以在庙中吃一顿斋饭。
年纪稍大的和尚伸手指引,说,“寺里有斋面斋饭,施主随缘布施,即可自取,不要浪费造业就好。”
孟时感谢,“那是应当。”
现在农禅(自己种地)的寺庙不多,和尚大多都是受众生供养,俗家人在寺庙用斋饭,需要布施,不然白吃白喝受不了“众生供养”的“业力”。
当然,这钱不强制,掏一块两块,十块二十都行,但信徒既然都到寺庙用斋饭了,少了也拿不出手。
夏琴和方艳领着老人孩子往斋堂走,孟时跟了两步,又回头,跑回两个和尚面前,再合十行礼,问年长一些的和尚,“师傅您信佛吗?”
两个和尚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在佛山古刹前问和尚信不信佛?这说的是人话?
大和尚双掌合十,“贫僧都出家了,施主您这问的。”
孟时又做一礼,说:“冒昧了。”
两人要走,孟时又问另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和尚,“师傅您信佛吗?”
“没时间陪你胡闹!”年轻的和尚觉的他是来山上找茬。
孟时态度诚恳的道歉,侧身让开道路,送他们离开。
看到这一幕,已经决定凡事由孟时高兴,她都支持的夏琴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嗯时,这是在干什么?”
孟时不对夏琴隐瞒什么,她问,就答,把有些重的相机接过来,说,“要干一件坏事,想找和尚开示……”
他话没说完,就听身后一个低沉,带着些东北口的声音传来,“哦?要干什么坏事,可不可以和老和尚说说。”
孟时回头,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应该有六十岁左右的老和尚。
他下颌胡须已经花白,身材瘦高,脸庞黝黑,穿着百衲衣,手拿锡杖,腰间挂着钵,风尘仆仆。
老和尚身后跟着刚刚出去的那两个黄衣和尚。
他们是准备到景交停车广场去接老和尚,没想到刚出门,他已经步行上山了。
两人看老和尚和孟时搭话,表情纠结,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他们生怕孟时对这位远道而来的主持好友,说出什么荒唐话来,可又不敢开口阻拦老和尚,让他不要和孟时说话。
鱼一看这架势,偷偷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她觉得以孟时这货的性格,这次一定会被打,拍下来正好可以用来做为筹码,让他自己把那些作业给做了。
孟时转身,也不做礼,直接问,“老和尚从哪来?”
老和尚说,“从海城大悲寺来。”
“怎么来?”
“坐火车到嵩山,再从嵩山一路乞食到此。”
“老和尚是律宗。”如今能行脚乞食,也就律宗那些奉守佛陀古制的和尚了。
老和尚笑,“教分宗派,佛不分宗派,禅分南北,佛不分南北,只要有心,谁都可以行律,谁都可以参禅。”
孟时问,“老和尚信佛吗?”
“你这人怎么回事!”刚刚被问过一遍的年轻和尚,终于恼怒开口。
孟时没理他。
老和尚也没理他,脱口而出,“信不信佛关你什么事?你爱信不信。”
老和尚话一出口,身边两个和尚呆立当场。
这…这一问一答,从大悲寺来,坐火车来,你爱信不信,哪里像是个高僧…
孟时楞了一下,对老和尚深行一礼,从包里取出至今没有归还给叶上末的《空禅》剧本,双手递过去。
在场没人意识到,两人一来一往“参”了个“话头”。
什么叫做话头?头,就是未说话之前,一念末生之际,一念才生,已是话尾。
孟时问和尚“你信佛吗?”,就像在浑浊的池塘里放了一条鱼,说,下面有条鱼,您看看是什么鱼。
前两个和尚说,你有病吧,这怎么看?
“话头”就打住了。
而老和尚,双眼一开合,在鱼未见其形的时候,说,胖头鱼。
“胖头鱼”便是话头。
需要参的不是问题,而是答案后面的答案——为什么是胖头鱼?从哪里看出来的?是不是真是胖头鱼?
参的就是,老和尚一念末生之际,闪过他脑海的念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