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开拍的时候,陆成康往那一坐,跟战时指挥官没什么两样。
地图摊开,一团打哪里怎么打,二团打哪里,一条条命令下去,“部队”有条不紊的随着他的想法动,孟时都惊了。
原来正规军这么打仗。
这才叫剧组啊。
《极道女团》怎么拍的?
孟时扛着摄像机,手一挥,‘兄弟们冲啊!’
身兼灯光、剧务、场记数职的任虎一紧裤腰带,‘嗷嗷嗷’的跟着他冲锋。
一声开始,啪,场记板一打,孟时觉的自个这“剧组”虽然人少,但整的还挺有模有样。
可跟人家专业的一比……
还是别比了……学吧。
孟时敬佩陆成康对剧组犹如自己手臂一样的把控、调度能力,也在认真的学习吸收。
但这并不能改变俩人之间,创作理念上的分歧。
孟时对于陆成康的意识流,属实欣赏不来。
这货是下里巴人,山猪吃不来细糠,阳春面都想擓一勺油辣子下去,
打心里觉得这种立项就奔着电影节去,需要靠别人细细的咀嚼,把镜头语言什么的都拆出来喂到观众嘴里,观众才能品出味道,然后喊牛牛牛,有逼格的电影,没什么劲。
他的底线是,内涵有深度没问题,但前提是至少让普通观众也能看个热闹。
不过这里是陆成康的剧组,自然要按他的规矩来。
孟时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加什么戏,改剧本。
他整这“加一段”,就是单纯的想帮陈与捋一捋思路,缓一缓情绪,换一换脑子。
论起剧本理解,整个剧组也就陆成康能和孟时比
前段时间,孟时跟陆佳她爹,也就是《春》的剧本作者陆端存,天天在电话里“掰头”。
是真掰头,恨不得把对方头掰掉的那种。
孟时把陆端存的剧本,从各个角度喷一遍。
陆端存则把剧本里,各种隐喻、人物内心,具体某一场戏起什么作用,专业影评、电影节评审团能从里面看到什么,讲了又讲,把整个剧本掰碎了,往孟时脑子里塞,试图用这种方式扭转他对文艺片的“歧视”。
虽然最终陆端存没能把孟时“扭曲的审美”掰到“正路”上,但却做到了把剧本,连同各种乱七八糟的观点塞到他脑子里。
现在正好物尽其用。
本来“讲戏”这活,应该导演陆成康来干。
但奈何他奇葩啊。
陆成康会跟只有一个镜头的演员仔细说人物情绪,亲自指导自己想要的效果。
但偏偏就是不跟陈与讲戏,就架着摄影机,往监视器跟前一坐跟老和尚入定一样,让陈与自己慢慢来,慢慢琢磨。
没感觉没关系,一遍遍来,总有一遍行。
孟时看着着急没用,他虽然对剧本很了解,但无论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都不能直接拉着陈与,巴拉巴拉的说,这场戏背后是什么意义,吴青心里具体怎么想,你要怎么演。
因为,这是陆成康的剧组,他决定这么做,这么拍,所有人都要尊重。
于是孟时只能想着用陆成康的风格,让陈与自己懂。
陆成康什么风格?
飘,玄。
总之,别按正常的思路来。
孟时低头过暖帘,迈步进店。
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陆导,您别拍到店,别拍我出门,也别拍到我人,我就出个声,行不?”
“嗯?”
就这一句话,让做好浪费时间准备的陆成康,又来了兴致,重新打起精神,眼睛都大了一圈。
电影中两个人的对话,最常用的表现方式是“正反打”,一般有两种形式——“内反打”和“过肩镜头”。
所谓“内反打”就是摄像机在两个人中间,每一个镜头只出现一个人,谁说话拍谁,镜头随着对话一正一反不断切换。
“过肩镜头”则是摄像机从一个人的背后看另一个人,背对摄像机人的肩部和说话人一同出现在镜头里,所以叫“过肩”。
两者的区别在于,“内反打”两个人之间有距离感,过肩镜头则更亲密。
比如之前花店那场戏,镜头给的都是内反打,用来表明两人之间的陌生隔阂。
直到最后吴青离开花店,才给了一个过肩镜头,老板的肩膀一角和吴青的背影同水平线入画,结合前面吴青看招聘启事的镜头,表明隔阂已经消减,吴青在这里获得了一份工作。
这就是镜头语言。
孟时说,吴青遇到个人,俩人聊天。
陆成康认为这样多余,也背离他想要的镜头结构,这一段在他的设计里,只能是独角戏。
但如果用反常规构图拍摄,孟时作为对话人不入镜,把镜头锁在陈与这边,用角度和景深做文章,那就有点意思了。
他按捺住自己内心对于这“加一段”的拍摄想法,伸手拂开暖帘,跟进店里,“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陆成康话说一半停住,看到拿油墩儿,嘴里吹气的孟时,眼角跳了跳。
“呼~想法……呼~呼~烫烫烫。”
这店和它的名字一样有意思,卖的不是天妇罗,而是油墩子。
油墩,泽江很多地方都有,包括青水,以前夭山村请戏班来唱戏,就会有人踩三轮车拖着油锅过来卖,方言里,油墩儿叫油盔。
那个香啊,炸的金黄的外壳,边边微卷,薄而脆,一口下去咔吱响,再一大口,中间是雪白的萝卜丝、嫩绿的葱花、粉色的虾皮。
特别是赶上刚出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