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癞子反倒更加来劲,连珠炮一般:“依我看,这方武可谓别有用心,赤狄哪次不是来了一小波就走?他倒好,说什么‘这次大不同’、‘赤狄人倾巢出动’,真是蛊惑人心!怕是对赵家村心怀怨恨,想把大家赶到彘林来一网打尽吧。”
“闭嘴!”那村长老听不下去,“你要是不信他,跟来彘林作甚?对了,你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二癞子讨了个没趣,阴险一笑,转身一瘸一拐走开。
方兴心烦意乱,他倒不是被二癞子颠倒黑白所激怒,而是担心家父的安危。倘若赤狄鬼子真的大举进攻,赵家村那捉襟见肘的防线能坚持多久?
夜深。
有了村长老和村民们的加入,彘林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决定当夜就地歇息,第二天天亮再继续赶路。几堆篝火陆续升起,瞬间给阴暗恐怖的彘林增添不少人气。
方兴此时也把茹儿交给几个村婶照顾,自己则背靠着一棵大树。终于可以歇息片刻,他实在是太过疲乏。
但有人成心不让大家安歇。
“啊,死人了!天杀的!”
那是二癞子的声音,声音尖锐而凄利,能穿透半个彘林。
方兴蹭的一下跳起来,惊觉自己失了计较——刚才光记得追茹儿,忘了林中还有两具尸体暴露在外。不巧至极,偏偏这又被二癞子发现,如今自己百口莫辩。
几个胆大的村妇结队过去一看究竟,马上就传来各种不似人声的嚎叫,哭天喊地、撕心裂肺。方兴不忍卒听,他知道赵丙、赵丁的女眷也在其中。尤其是赵丁,他的媳妇还身怀六甲。
一群村民朝方兴涌将过来,为首的自然是二癞子,身后便是赵丙、赵丁家女眷,还有一大波怒气汹汹的村民。
“小子!你竟然敢杀人!”二癞子开始借题发挥。
方兴又困又饿、两眼昏花,此时还要耗费元神来应对二癞子毫无凭据的指谪,真是叫苦不迭。
“不!不是我!”
“你早就知道那里有尸体,对吗?”
“这……知道。”
二癞子的问法歹毒得很,他不问方兴是否杀人,而是问他是否知道有死尸这回事。方兴虽有辩才是但此时疲惫不堪,对方又不按套路出牌,不由得支吾起来。
赵丙、赵丁家女眷放声大哭,嘶吼着冲到方兴身前,驼背长老赶紧让其他村妇拦住,如今真相未明,先稳住情绪,安慰一番。
“各位婶婶,不是……方家兄长……杀的……”茹儿微微张开眼睛,十分虚弱。
“这小妮子和那崽子是一伙的!”二癞子瞥了一眼茹儿,毫不介意,继续信口开河,俨然一副法官模样,手舞足蹈。
“二癞子,你别瞎说,茹儿怎么会杀自己叔叔!”人群中倒也有看不惯二癞子为人者,冷冷道。
二癞子见状,悻悻吐了一口浓痰,转头继续质问方兴道:“好啊,看来不是你杀的……但你早知道那里躺着赵丙和赵丁尸体,对与不对?”
“是……”
“那你为什么躲到这来?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他们乃是方武所杀?”
“是……不,不是……”
方兴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二癞子的攻击目标始终都是父亲,故意给自己来了一招声东击西。
二癞子的问法属于诱供,分明就是设好圈套等着方兴上钩。但方兴此时年纪尚幼,缺乏社会阅历,自然不明就里、直勾勾往坑里钻。村民们大多淳朴憨厚,也看不出二癞子的问讯有何不妥。
二癞子见其小把戏已然奏效,赶紧趁热打铁:“诸位,这小崽子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想必方武对赵丙、赵丁之死有莫大干系!昨日这奸细打伤二位兄弟,以至于被驱逐出村,所以他怀恨在心,特地骗他们到彘林里刺杀之!”
这一来,村民们不由得不信其三分,皆炸开了锅,方兴也开始紧张起来,心里暗骂:这群乌合之众,每到关键时刻就是非不分、不识好歹,只会冤枉好人。
方兴据理力争,说自己父亲还在前线杀敌,根本没有可能在彘林里行凶。
二癞子却顾左右而言它,道:“方武这更是居心不良,他先是引赤狄来袭,把村中青壮通通害死,再把大家骗到彘林一网打尽!”
“强词夺理!”方兴破口大骂。
就在他绝望之时,耳边只听得马蹄声响,又有人进了林子!
“莫不是赤狄鬼子追来了?”大家如临大敌。
“爹爹,是爹爹来了!”茹儿此时眼睛微张,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道。
众人将信将疑,抬头望去,一匹黄鬃马呼啸而来,骑马者正是赵叔。
村防队长看到众人,赶紧翻身下马,上气不接下气,只见他全身肮脏褴褛,面无血色,哭吼道:“大事不好!”
驼背长老赶紧问道:“何事?”
“亡了,赵家村亡了!”赵叔嚎啕大哭,涕泗横流。
“赵家村没了?”众人大惊,一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