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水?”方兴不解。周王师自然从南面来援,为何恩人要自己大费周章折往西行?
“彘林以南,不论赵邑还是晋国,早已被赤狄围剿,只有西面汾水暂时安全。汾水岸边自会有人接应,你可跟随他到霍国借些车马。”
方兴用心记忆老胡公在地上画出的路线,不敢打扰。
老胡公接着道:“从霍国往南百里,便是汾水下游渡口,过河后再度折向东去,便可抵达汾隰。你若能顺利到达汾隰,召公大军按日程便会驻扎在彼。记住否?速给老朽复述一遍。”
方兴从头到尾说了一番,几乎不差。
“很好!突围关键在于两渡汾水,”老胡公欣慰道,“见召公后,先引他去解赵邑之围,再来彘林,当可无虞!”
交代完这一切,方兴跟随老胡公出了溶洞,抬头一看,林中果然大雾弥漫,正是天然掩护!
黎明之前最黑暗,鬼子此时也不敢入林。趁着夜色和大雾,老胡公把送方兴到了彘林边缘。
“你怕吗?”临别之际,老胡公冷不丁问道。
“不怕!”
“你想变强者吗?”
“嗯!”少年坚定地点了点头。
“强者不在乎习文还是练武,强者自强于心,不在器!”老胡公看了眼方兴身后的木剑,“你还准备带着它突围?”
“不了,”方兴咬了咬嘴唇,把木剑一折两段,“强者自强于心,不在器!”
“善哉!孩子你看,前方有两条路……”
“两条路?”方兴不得要领,眼前道路并无分岔。
“是你人生之路,”老胡公顿了顿,意味深长,“一条路永远容易,但那不是正道;另一条布满荆棘,那才是正确的路!孩子,永远不惧直面困难,方是真勇者也!”
这一刹那,方兴抬头看向老胡公,这位习惯潇洒飘逸的世外高人,突然憔悴地像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恩人保重!”方兴倒头朝老胡公拜了三拜,擦拭过泪水,低头便往林外走去。
出了彘林,方兴愈发忐忑不安。
孤身一人,即将面对数百残暴鬼子,面对危机四伏的突围之路,面对前途未卜的求援旅程,说不害怕才是假话。
好在一切顺利,方兴闪身躲进了赵家村废墟之中。靠在断壁残垣之下喘息片刻,紧张恐惧的心情稍微平复。眼前就是方武牺牲的小溪,触景生情,他想起了先父。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路。双亲亡,人生只剩归途。
赵叔让我逃命,我要逃吗?我如今已是孤儿,若要咬牙横心逃出生天,自有生还希望。可茹儿父女怎么办?赵家村民怎么办?还有老胡公,凭他的本事大可独自突围,可他为何坚持留守溶洞?
眼看天将鱼肚白,方兴胡乱吃了两口干粮,接着赶路。
大雾依旧弥漫,他摸索着出了村子。顺着司南的指引,再往西走上七、八里路,便是汾水渡口。车到山前必有路,届时自有办法顺利渡河。
一路上,方兴发现赤狄已不断缩小对彘林的包围圈。赵家村外大路上,偶尔能看到零星火光和小股斥候部队。所幸他小心谨慎,并未被鬼子发现。又约摸走了几里路,终于听到渐近水流之声——汾水就在眼前。
看着汾水奔流而过,方兴不禁惆怅。这大河滔滔,自己要如何才能渡河?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汾水渡口边上早有一支赤狄小队把守于斯。
“乖乖,”方兴数过鬼子数量,血凉了半截,“莫不是老胡公失了计较,这态势怕是插翅都难飞过汾水也。”
难道这突围计划还没执行,便要胎死腹中?十日之限如利刃在背,方兴心急如焚。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恍惚间,方兴仿佛听到身后有赤狄鬼子吼叫。
转身一看,暗叫“不好”——十余个赤狄斥候已来到近前,对自己举刀便刺。方兴大叫一声,撒腿便跑。
可这河岸边乱石丛生,又如何能跑得掉?一个踉跄便被枯枝绊到,摔得伤痕累累,衣服破碎。鬼子一围而上,方兴情急之下抽出老胡公的青铜宝刀,准备作殊死一搏。
结果还是慢了一步,两名赤狄斥候抢先一步,早把长刀架在方兴脖颈。
“我命休矣!”束手就擒那一刹那,方兴万念俱灰。
这个抓捕方兴的赤狄小队,正是与汾水渡口边驻扎的鬼子同一拨。没走多久,方兴便被扭送到其渡口之滨的营地扭送。
为首的是一个赤狄百夫长,他才打量方兴一眼,便轻蔑地哼了一声,当即挥动马鞭,朝方兴劈头盖脸甩去。
“不论他们问我什么,我都不能松口!”方兴后背中鞭,强忍疼痛,闭口不言。
赤狄斥候们七嘴八舌,连连叫好,他们说着赤狄语言,方兴听得懂所以然。死则死也,只求对方不要给自己动用酷刑。
有两个鬼子正眉飞色舞地对百夫长邀功,方兴认得他们,正是方才抓捕小队的队长。但那百夫长却趾高气扬,口气不冷不热,甚至还夹杂着几句呵斥。
这个赤狄军官虽是年轻,但威风凛凛。听你这口气,似乎对只抓住我这个瘦高小子颇不满意。怎么,你们还想在汾水边抓到什么大人物不成?
那百夫长踱着大步,走到方兴跟前,二话不说又给了他一鞭子,鸡同鸭讲般说了一堆。
方兴猜测,这无非是盘问自己是谁、从哪来、到哪去之类的话。他只瞪着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