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小船靠岸,便是霍国国境。
霍国本是侯爵诸侯国,武王灭商之后,分封八弟姬处于霍,称为霍叔处。只因后来霍叔处卷入周初臭名昭著的“三监之乱”,周公旦平乱之后,把霍叔处贬为平民,霍国也从中原腹地迁封到汾水西岸这僻壤,爵位降为伯爵。
二人弃船上岸,便有霍国岸防部队拦住他们,要查看通关文牒。
杨不疑道:“我乃杨国国君之子,有要事求见霍伯。”
方兴听罢,倒是意想不到——他只知眼前人乃是杨国人氏,不料他竟然是杨国公子。虽说杨国已被赤狄所灭,但此人之出身地位,还是高出自己一大截。
岸防队长口气轻蔑:“杨国?嘿嘿,可是被赤狄夷为平地的那个杨国?”
杨不疑倒是淡定:“自是周天子册封之杨国!我有紧急军情求见霍伯,你别节外生枝!”
岸防队长语塞,和副官商量几句,便让其快马回报城内,自己则带着杨不疑和方兴来到霍国国都城下。
方兴扯了下杨不疑衣襟,轻声道:“恩人说那霍伯胆小怕事,定不肯发兵助我等讨敌,若能补给些装备和马匹,便万事大吉也!”
杨不疑微微点头,但依旧一脸不置可否。
不一会,那副官出来,请出来位守城将官。
二人定睛一看,只见那守城官满脸横肉,藐着小眼,视若无人道:“霍伯今日公事繁忙,而上大夫却言杨国早已被灭,何来公子?城下妄人请自便!”
方兴不禁爆粗:“放屁!霍伯果乃懦夫也!”
杨不疑倒很淡定,对方兴道:“那霍伯当他的缩头鼍龟,早已不是首回。昔日国人暴动后,赤狄乘虚来犯,霍、蒲、杨三国于汾水西岸本成犄角之势,进可反击、退能自保。不料那霍伯高高挂起,置我杨国、蒲国于不顾,这才导致二国灭亡。彼时尚且如此,此时又岂敢得罪赤狄耶?”
方兴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只听那守城官喝道:“二刁民,如若再逗留不走,便当狄人奸细捕之!”
方兴刚想辩驳,只听杨不疑在耳边轻声道:“稍安勿躁,恩师只让我等来取车马,可没让我们多费口舌。”
方兴听得一头雾水:“可霍伯闭门不见,又何谈车马?”
杨不疑不以为意,兀自对那守城官喝道:“贼将听着,尔霍国自祖先霍叔处起,便是乱臣贼子!怪不得子孙也喜认赤狄作父,愿当内应!”
那守城官哪忍得如此谩骂,当即大怒,挺戈就刺。杨不疑身手敏捷,一把闪开,那守城官又抡戈朝方兴而来。
方兴赶紧抽出青铜匕首抵御,这宝刀锐利无比,才一交锋,竟将守城官之长戈削为两段。
就当那守城官迟疑之时,杨不疑长刀出鞘,电光火石间,便见那守城官闷哼一声,死尸倒地。杨不疑转身一刀,又把那岸防队长砍死。
方兴大惊失色,不知所措,只听杨不疑喊道:“别发愣,抢车马!”
方兴会意,一跃冲上了那守城官所在战车,调整横木,打马扬鞭,那战车便开动起来。
眼看霍国守城之弓弩手准备放箭,杨不疑不敢恋战,抢过两面盾牌,翻身上车。
方兴虽说是初次驾车,但他天资聪颖,竟也驾得有模有样。当霍国箭雨飞来之时,马车早已呼啸而去。
杨不疑站立车上,威风凛凛,擦拭完刀上血迹,冷笑道:“过瘾过瘾!”
方兴见危险解除,亦长舒一口气,道:“杨兄这身手不仅颇得恩人真传啊,还要额外犀利几分。”
“我知你心中所想何事,”杨不疑冷冷笑道,“你是仁心君子,自然暗骂我杨不疑残忍嗜杀!”
方兴见被对方说中心事,神情尴尬。
“方老弟,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点吗?”杨不疑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这……”
“你虽有义气,但缺乏义胆,”杨不疑顿了顿,“虽说在渡水之前你经受住我威逼、利诱双重考验,但不怕死并不代表你有义胆!”
“还望杨公子赐教。”方兴突然想起对方公子身份,一愣之下不再称呼“杨兄”。
“你太容易放弃!”杨不疑一针见血,“被我‘抓’到,你连反抗都没有,就想一死了之;方才在霍国吃了闭门羹,你也是毫无挣扎,甚至不如我的剑管用!”
是啊!我并不怕死,但为什么我这么容易放弃?我真是个失败者,方兴不由得自责起来——彘林碰到老彘王,我选择放弃;巫医逼问我时,我选择放弃;二癞子要杀我,我选择放弃;彘林中随老胡公杀赤狄斥候时,我又选择放弃……
“我知错也……”
杨不疑也觉对方认错的态度诚恳,莞尔道:“也不用那般自怨自艾,假以时日或有长足进步!义胆并非寻死觅活,它能让你有急智,而不是一味放弃。彘林中人的命皆系于你手,今后可别再自暴自弃!”
“方兴谨记!”
“得了,我可不如恩师能耐,此非传道授业,权当兄弟赠言罢!”
“多谢杨公子。”方兴作了一揖。
“还是叫回‘杨兄’罢,”杨不疑突然慨然,“杨国毕竟灭了,停车……”
方兴闻言勒马,这才发现战车已然行了十余里,眼前出现一片城市废墟——
城墙坍塌,沟渠干涸,房屋亦是东倒西歪,无尽的萧索和凄凉。此情此景,方兴自然联想到赵家村之惨状。
杨不疑淡淡道:“此地非是他处,乃不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