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程伯休父正要发作,却听召公虎干咳两声,强压怒火。“本将愿立下军令状,如若不胜,乞斩我头!”
召公虎一言不发,想是不敢苟同。
此时,只见程伯休父身后两个年轻将领齐声曰:“我二人愿替父帅出战,挫挫这嚣张赤狄之锐气!”
卫伯和一看,他识得此二人皆是程伯休父嫡子,一曰程仲庚,一曰程仲辛,二人此番跟随程伯休父出征,在父帅手下担任尉官。
见二子主动替父出战,卫伯和心中颇有不忍——程伯休父嗜武成性,育有十子全习武从军。数十年来,程老将军随周王师东征西讨、立功无数,十子之中竟有七人殁于王事。
此次出征,程伯休父除了留世子程仲卯在封国驻守之外,依旧执意让这二子随军出征。程老将军尽管带兵打仗实力不济,但这满门忠烈的豪情壮志,让卫伯和由衷佩服。
程伯休父见二子请战,胸中豪气万丈,再三恳请召公虎准许程仲庚、程仲辛兄弟出战。
“大司马本就掌握王师军权,临阵指挥孤无权干涉,”召公虎这话已然是默许,“只是二位小将务必小心迎战,切不可贪功冒进!”
程伯休父大喜,拜谢召公虎,当即命令二子各帅本部一千人马,东进十里前去寻赤狄主力决战。
程氏兄弟虽领兵前往,召公虎却放不下心来。他起身对卫伯和、公石焕道:“二位远道而来,本应多加歇息。只因赤狄军势强大,孤不敢掉以轻心,还请与众诸侯戮力同心,共同抵御强敌!”
卫伯和和公石焕起身回礼道:“自当效劳!”
军心可用,召公虎眉头略微舒展,继续让程伯休父安排诸侯国军队行动——
韩国军队在左,卫国军队在右,耿国、魏国、郇国军队殿后。而召公虎统领中军,邀请赵札担任自己的御者,紧随程氏兄弟步伐开赴战场。
众军也浩浩荡荡,拔营而起,一齐向东而去。
出兵途中,卫伯和邀请老上卿公石焕同乘。不料这位老将如同顽童一般,非要当御者才情愿上车。卫伯和无奈,只得把战车缰绳交给对方。
“老将军,你为何要激怒程伯休父?”卫伯和知道公石焕历来不以嘲笑他人为乐,今日确是有些反常。
“王师士气低落,大司马昨日又打了败仗,垂头丧气如斗败公鸡。不激他一激,如何对付赤狄?”公石焕说出良苦用心。
“老将军,你说赤狄实力究竟如何?”
“曾经很弱,堪称四夷最弱,”公石焕不以为然,“还记得国人暴动后,他们不自量力想找卫国晦气否?”
“寡人记得,那时卫军主力驻守镐京,赤狄趁卫国空虚来犯朝歌,老将军仅用一千兵力便把他们赶回老巢。”
“然也,他们在卫国吃了瘪,才去找汾水边的几个小国晦气,”公石焕颇有得色,“只是杨国、蒲国之流太过废物,赤狄没围几日,便告城破国亡,还不如赵邑硬气。”
“不过今日看来,赤狄鬼子似乎强大不少?”卫伯和小心试探。
“君上是想说前日太行陉下那场大败罢?”公石焕不禁大笑,“胜败乃兵家常事,老臣才不像老程伯那般怕人揭短,哈哈哈,不得不说,鬼子战力是比起十多年前强多了!”
“太保称,赤狄只是四夷马前卒而已,前来试探大周王师还剩几斤几两。”
“这马前卒倒不弱,”公石焕意味深长,“或许是老朽又老十多岁之故……”
“老将军说笑,”卫伯和知道对方总爱诙谐自嘲,“太保猜测,赤狄变强或许与巫教有关,据说这次赤狄贼首乃是鬼方遗孓。”
“倒不是没可能,先君卫釐侯在世之时,卫巫宵小们便已然蠢蠢欲动,巫教这帮蠹虫确是难对付得紧。”公石焕心中似乎不快,用力一挥鞭,战车窜出去好远。
“老将军对眼前这战如何看?”
“光靠周王师?老朽可不报指望,”公石焕不打算嘴下留情,“程伯那老犟牛有勇无谋,太保似乎颇有怯战之意,难,难!”
“太保可是第一次带兵出征,”卫伯和何尝不知道周王师不容易,“寡人只是没想通召公为何执意发兵彘林,老将军知道么?”
“君上身为大周太宰都不知,老朽如何能知?”公石焕忍俊不禁,“不过蹊跷的可不单单是太保,赤狄鬼子就不蹊跷么?”
“愿闻其详!”
“赤狄鬼子历来爱打肿脸充胖子,他们才多大点地盘?太行西麓、汾水上游,仅此而已。可这次几乎倾巢而出,围了彘林——那可不是什么有价值的地方。”
“听老将军一言,卫和茅塞顿开,”卫伯和一拍大腿,“这么说,太保出兵彘林并非是一时兴起?”
“成大事者,谁还没点难言之隐?”公石焕突然看向国君,“君上,你当初不也是如此么?这是卫人的宿命。卫康叔受封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之事,何曾少过?”
老将军说得拗口,但卫伯和心领神会——
是啊,卫国从始封开始,便注定充满荆棘和不甘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