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彘林外围防务便委任你来负责。太保如此焦急相邀,定是有重大发现!”卫伯和把令旗、兵符交于公石焕,转身一跃,便跳上战车。
“主公放心,”公石焕行罢军礼,叮嘱道,“彘林之中艰险异常,国君也要多加小心!”
卫伯和点了点头,便跟随召公虎派来的传令兵一道,入了彘林。
一路上,他心情忐忑不安。此时召公虎相邀,定是找到关键线索。看来方兴这位野人少年从彘林带出的情报,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老胡公,这位能让赤狄鬼子和周王师在彘林聚首的大人物,难道真的隐居在这不起眼的树林之中?
当卫伯和赶到溶洞口时,乍一看到地上的尸体,不由得吓了一跳。但仔细辨认过后,这才发现此人只是一个黝黑健硕的赵家村民,并非什么“老胡公”。方兴在尸体旁啜泣,口中呼唤着赵叔的名字,显然便是这位村汉无疑。
小神医蒲无伤正在努力检查赵叔遗体,企图找到死因。杀死这村民的是一个致命的贯穿伤,刀口从后往前、直插咽喉,横贯整个脖颈。换成寻常人,受到这样的重伤不久就会毙命,但这村汉却用手指深深插入伤口中止血,竟坚持了相当长时间才断气。
“这是赤狄鬼子常用的弯刀下的毒手。”蒲无伤得出结论,紧接着去安慰伤心欲绝的方兴。
在卫伯和看来,这位野人少年在军中始终沉默寡言,今日在极大刺激之下,却似乎少了几分怯色。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伸出五指,缓缓合上赵叔依旧恐惧而狰狞的双眼。
“赵叔,你放心去罢,”方兴一字一顿,热泪洒落在逝者面庞之上,“我答应你,会替你照顾好茹儿!”
说罢,他把赵叔尸体平放在地,拜了三拜。这十多天来的各种变故和意外,把这位其貌不扬的高个少年折腾得面无菜色。卫伯和已然记不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但眼神一定不如今日这般坚毅。
“节哀罢!”蒲无伤拍了拍方兴肩头,朝身后摆了摆手。几名周王师兵士齐步上前,把赵叔的尸体抬出去,掩埋在他赵家村同胞们的墓边。
看罢这一幕诀别之景,卫伯和心里一酸,他想起当年到镐京城平定国人暴动时,那满城犹如人间地狱般的惨状。他不愿多耽搁,皱着眉,便朝溶洞方向走去。
召公虎一行人正在洞口徘徊,见卫伯和前来,满面愁容地作了一揖。
“鬼子为找到这个溶洞,可让洞中人受尽了折磨!”洞内传来杨不疑的声音,他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烦劳杨少侠继续行进!”召公虎对他很是客气。
杨不疑深吸一口气,操起长剑,继续往洞中走,众人也跟着鱼贯而入。
走了数十步,洞口开始变得开阔,但里面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卫伯和取出引火之物,将火把点燃,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洞穴。
这真是个巧夺天工的溶洞,错综复杂、曲径通幽,这全然不是人为刀砍斧凿所成,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看,血迹!”赵札走在卫伯和身前,他惊觉地发现地上的点点血迹,从洞中一直延伸到洞口方向。
“想必就便是那黝黑村民流的血,”杨不疑在前头附和,“循着血迹往回走,一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沿着血迹的线索搜寻一阵,但很快便大失所望——地面渐渐出现积水,早将血迹湮没,再也追寻不到痕迹。
杨不疑道:“这里有积水,说明地势低洼,很可能赤狄鬼子就是从这附近转移走粟米。”
果不其然,陆续有兵士发现散落地上的粟米残余,寻迹追踪,在一个狭长宽敞的洞穴找到了类似贮粮的场所。映入眼帘的,是几具被杂乱堆在一起的尸体,多是残肢断臂。
卫伯和细看死者衣着,大部分都是村民模样,很可能便是避难洞中的赵家村平民。尸体在潮湿的空气发出腐烂的气息,有兵士开始作呕。
“啊!驼背长老!”方兴认出受害者身份,他的情绪再次波动,但好在这次没再哭泣。
召公虎吩咐士兵们把这几具残缺尸体拖走,眼前赫然出现一堵石墙。杨不疑取过一柄大锤,将眼前石墙打穿,石墙外乃是彘林——这是溶洞通往外界的又一个出口。
杨不疑探头出洞口,四处查看,道,“这个洞口外有架设柴火熏烟痕迹,想必鬼子就是从这里发现溶洞所在,接下来,暴露了藏身之处的村民只得惨遭一场屠杀。”
这番推断复原了赤狄施暴的情景,让人身临其境。洞中阴森而血腥,卫伯和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不出地难受。
不论是村外的乱葬坑,还是洞内的屠杀现场,似乎都找不到老胡公下落,还有方兴口中那位叫茹儿的少女,他们是生是死,又身在何方?
周王师士兵们分头行动,仔细搜寻溶洞里每一角落,看看是否有遗漏可以藏人之所在。可当溶洞里、外都被翻了个遍后,依旧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线索。
如果老胡公不在洞内,那岂不是要把搜索范围扩展到全彘林?那真是大海捞针。
召公虎无计可施、愁地原地踱步,杨不疑、方兴若有所思,蒲无伤、程伯休父则不知所措。溶洞中的场景,在卫伯和看来便像是一幅众生相。
只有赵札还举着火把,不知在地上找寻着些什么。
“这水来自何处?”这位赵氏宗主突然提高了音量。
“水?”众人不得要领。